全中國最有慾望的兩個房子

天下 02-06

原標題：全中國最有慾望的兩個房子

本文轉載於：Wutopia Lab

欲望之屋

在慾望中成形的城中村，也可以被用來救贖慾望

Wutopia Lab的俞挺應深圳雙年展的鹽田大梅沙村分展場村市（是）廚房策展人邀請對大梅沙村這個城中村的4，5號樓做改造。

△ 4，5號樓改造後航拍

▍ 什麼是城中村

城中村是指農村村落在城市化進程中，由於全部或大部分耕地被徵用，農民轉為居民後仍在原村落居住而演變成的居民區。但城中村的內部沒有統一的規劃和管理，市政基礎設施不配套，大量擁擠的違章建築出租給外來打工人口，造成環境髒亂，人員混雜，治安混亂，脫離了城市管理體制的孤島。這些自我管理的孤島讓城市居民敬而遠之，在城市中又沒有城市的歸屬感。它具有城市與農村雙重特徵，是具有中國特色的居住區形式。目前政府從簡單的拆遷城中村政策轉向積極改造城中村，使城中村居民和租戶最大限度地從城市化的積聚效應中獲益。並保持城中村的活力而重建城中村的文化尊嚴。這次應展覽的改造就是回應政府的態度而讓建築師做一次激活場地的實驗，打破城市和城中村之間看不見的藩籬。

△ 深圳雙年展的鹽田大梅沙村分展場航拍

▍ 生存和存在是兩個基本慾望

Wutopia Lab是致力於以建築學來研究人，並為之提供創新的可能性空間。俞挺認為不應該糾纏文本和歷史溯源，應當直接切入，用建築反應政府，居民和建築師三方不同出發點的形式共識。俞挺決定用建築來探討人的慾望。人最基本的慾望是生存和存在。生存迫使人需要發展出各種食物儲存技術延長食物的保存時間來保證生存，有意思的是生存讓人捨不得腐敗的食物卻發現了酒。酒作為一種消耗生存食物儲備的癮品，卻讓人從單純的生存發展出了存在的意識。由此人類的所有文明都基於這兩個慾望的原型而發展出來的。社會中的各類人的角色在慾望上的表現形式各不相同，但究其最本源，不脫生存和存在。

（楊小荻攝）

△ 4，5號樓改造前

▍ 男女慾望

通過村市（是）廚房，Wutopia Lab發現在當代生活中，公共餐飲的廚房掌握在男性手中，而女性依然是家庭廚房的主要角色。於是建築師決定用男性表達5號樓，男性把握的、公開社會性但粗獷的生存競爭。用女性來表達4號樓，女性主宰的、私人小圈子但精緻的存在認同。

△4，5號樓改造後

俞挺不改變建築的基本結構的布局，但改變建築空間之間的聯繫方式，植入象徵意義的裝置，用顏色直接改變建築的舊貌。在城中村的實踐原則是，不做作，設計的動作要簡單，意圖直接而效果要顯著，容易解讀。

▎總平面圖

第一章

男性之屋，關於生存的青

俞挺用青（藍）象徵生存競爭，滿刷了改造後的5號樓。

室內則參考了馬蒂斯的畫，把牆壁刷成綠色搭配藍色天花和地坪。

△ 馬蒂斯《舞蹈》

原本希望表達一種開放性但最後則有些封閉和內向，特地加開的天窗突出了這種沉默抑鬱有些緊張的氣質，證明了生存的自私性。

俞挺加固了破爛不堪的5號樓，用堅固的屋頂代替了原來的彩鋼板。規划了三間房間和一個公共廁所。原本希望在西南角設計一個公開烤串的場所，但被鄰居制止了，理由是佔據了公共空間。俞挺用三角形作為母題強化了男性這個象徵，它出現在門把手和內部聯繫不同空間的門洞上。

△ 5號樓改造前

△ 5號樓改造後

△ 拆除-新增-完成

俞挺在5號樓的改建中特地用酒池肉林裝置作為解讀慾望的引子。

△ 酒池

鹽田作為歷史悠久的鹽場，具有悠久的腌肉歷史，使得炎熱氣候下的肉製品得以長久保存。這是生存發展出來的必要技能。但困於生存的先民膽戰心驚地嘗試芳香但看似腐敗的液體後彷彿進入非日常的世界而以為通往了神，就此生存的方式得到改變。

△ 肉林

俞挺在主要房間設置了啤酒池，並用搜集的空酒瓶裝飾了整面牆。無節制的喝酒曾經是物質匱乏時代的挑戰，它浪費有限的食物儲備但讓人慾罷不能。中世紀關於極樂世界的描寫都不可避免提及世界被啤酒或者葡萄酒的溪流所環繞。它被視為不道德但屢禁不止。

男性之屋的帶有設防的開放性在內部變成一种放縱。很恰當地描述了當代人在社會中的矛盾角色。

整個設計中有兩處精心設計的空間常常被忽略。

一個純白的，利用天光的特地隔出的密室，地上鋪滿白鹽，試圖提醒觀眾人生不能沉迷慾望需要思考什麼。這是男性之屋的神聖空間，但實際中確被忽視，關於生存的敘述太過強大，以至於這個空間變成了生存這個故事的一個花絮。

△ 一個純白的，利用天光的特地隔出的密室

▎剖面圖

另外一個是紅色的廁所。排泄是令人有些厭惡但不得不正視的生理。歷史上排泄甚至被用來炫耀生存的勝利並侮辱失敗者。俞挺用紅色來強化這種粗鄙。但最後觀眾也沒有注意到這個伏筆，也沒把這個地方認真看成一個實際的廁所。

△ 紅色的廁所

生存，在物質匱乏的時候，是可以發展一種排他性的實用主義，任何其他形式慾望都會被忽視。這是俞挺在觀察男性之屋觀眾時得出的結論。

青

需要一個令人窒息的夜晚

做一次冰川透明的飛翔

翅膀可以拍打閃電

想到那澄藍中去，

可這藍逃的飛快

在視線中變成了一個熾熱的點

刺入內心

然後，暗了下來

天空在藍色的屋子裡滾動

第二章

女性之屋，關於存在的粉

女性是發展「存在」這種高級原始慾望的主力，我們稱為文化。

女性所創造的證明存在的敏感，精緻，細膩的含蓄生活正是直白男性生存慾望互為上下句的對偶。俞挺仔細比對了不同粉色後以淺粉作為青的下句刷滿了4號樓。

△ 4號樓改造前

△ 4號樓改造後

△ 拆除-新增-完成

4，5號樓的改造保留了原來不規律的開窗，這是不同租戶不同時期按需開設的。實際看來這些不規則的窗洞反而在立面上創造了生動性。建築師還把原來的捲簾門也改成大玻璃窗，建築向廣場開放，讓觀眾得以互相觀察。

△ 改造後保留了原來不規律的開窗

庭院里滿鋪粉紅色的岩鹽，是對枯山水的改寫來為進入粉房子之前做一個暗示鋪墊，說明即便在習以為常的破敗城中村，設計師也可以做一個細微的動作就可以使得生活顯得從容和雅緻，這是存在的意義。

△ 庭院里滿鋪粉紅色的岩鹽

相對5號樓，俞挺用半圓形形作為母題強化了女性這個象徵，它出現在門把手和內部聯繫不同空間的門洞上。

△ 半圓形形作為母題強化了女性這個象徵

4號樓原來由一間間獨立的房間組成。建築師通過加開門洞把原本獨立的空間變成自由流動相互聯繫。門洞彼此掩映讓室內產生了迷宮的幻覺。原本希望4號樓在設計中涉及到茶、香、花、點心，鼓勵中西互融的當代城市飲食和社交文化，探討一種高級的廚房體驗之於社會生活類型。但在最後呈現中把這些附加功能全部剝離後，空空的室內並沒有失去原本試圖表現的豐富性，反而給了觀眾更多的解讀。

△ 門洞彼此掩映讓室內產生了迷宮的幻覺

▎剖面圖

建築師在立面上加設了捲簾，彷彿面紗來暗示女性生活的內向性，也在原來的陽台前製造了一層新立面，在立面上創造有厚度的層次，畢竟是俞挺個人的偏好。

△ 捲簾彷彿面紗來暗示女性生活的內向性

原本的屋頂希望創造一個粉色花環繞的冥想空間，但落實不了花。這個看上去是遺憾卻保證了我敘述的完整性。升華日常的儀式其實不需要特地聲明的神聖空間，這點非常中國。

粉

一個露水的世界，正午

蜜蜂一邊脫衣，一邊舞動

奪取清澈思緒的箭

色彩是種基本形式

暈眩的粉色

是風把她推到我面前

在光中，在光中

記憶永遠無法被埋葬

那少女般的母音的滋味，是粉色的

尾聲

慾望之屋是城中村試圖新生的宣言

城中村居民包括租戶最顯著的特徵就是直接，在經濟大潮的沖刷下對一切慾望在表達上都毫無掩飾。我用顏色直白地表達這個特徵。粉色和藍色並不是憑空飛來的，它們在城中村裡早就以保溫材料，塗料和鋼板屋頂之類的建築材料上存在。俞挺的工作是提取，純化然後極致地使用。建築師摒棄所有當代形式符號提煉也儘可能減少自己常用的習慣，以色彩介入城中村，粉色代表女性，藍色代表男性，繼承了城中村毫無顧慮的勇氣，但在立面和屋頂又用成熟的技術加以規整的梳理，展現建築師不動聲色的建築化介入手法。

▎一層平面圖

▎二層平面圖

▎立面圖

慾望之屋最後嘲諷是建築學的老話題：地域性。當下所有脫離建築的普遍建造技術比如製冷技術形成的同質化的地域性建築都是偽地域建築。文本中的地域性其實不存在。城中村展現是一種就地取材、拿來就用的生活態度。它沒有任何歷史包袱地、直接實用地、低成本地拼湊任何被其改寫過的各種形式和技術，粗糙但生命力十足。當然建築師最後還是考慮了地域性作為觀念理解設計的導讀，保留了5號樓的欄杆花式，還在4號樓的院子、5號樓的神聖空間用了鹽作為裝飾，這是鹽田存在的源頭，這樣的廚房的存在解釋上就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