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看世界 凡人林則徐3

昨天，我們講了林則徐一貫的清廉作風和正直人品——

清廉絮叨的老爺子

今天說說一代循吏面對「與洋人打交道」這一新課題時的學習之旅——

睜眼看世界

前面說到，林則徐為官清正、辦事認真、名聲好、威望高，是道光皇帝十分看重的地方大吏。因此在朝廷決定要派一位欽差前往廣州主持禁煙時，他就成了最佳人選。

當時的清朝上下，對外部世界一臉懵懂，對「英吉利」知之甚少。在他們看來，鴉片的走私和泛濫不過是普通的弊政，而禁煙的最大障礙無非是肅清貪官污吏、整治奸商刁民。

天朝不屑一顧地忽略了「英夷」的存在，而實際上，妥善處理中英關係才是解決鴉片問題的頭等要務。

顯然，這項工作內容超出了林則徐三十年來在處理農田水利等問題上的經驗積累和知識體系。

就這樣，林則徐或主動或被動地開始學習和了解西方的基本情況，成為「近代中國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

1

了解「夷情」 知己知彼

一到廣州，林則徐就設立譯館，組織了一批翻譯人才，將「所得夷書，就地翻譯」 。而他則將這些書籍和報刊的內容逐一批閱、整理成冊，用於了解「夷情」。

一個例子可以從側面證明林則徐的學習成果。

到廣州後，林則徐曾給道光皇帝上奏摺分析「邊釁」問題，得出結論「知彼（英國）萬不敢以侵凌他國之術窺伺中華」。

作為結論，這當然錯得很徹底（明天會具體談到這個問題），但「侵凌他國之術」這句話則讓我們隱約看到了林則徐努力了解西方的輪廓。

要知道，在當時的中國，除非有相當刻意的學習，否則是很不容易弄清楚英國的殖民歷史的。對比同時期的天朝官員，恐怕連英國在哪都不知道也懶得知道吧。

林則徐作為封疆大吏，竟然能放下架子，做出同僚所不屑做的事情，這種精神難能可貴。

2

傾囊所授 鼓勵後學

魏源，近代史上第一個響亮喊出「師夷長技以制夷」的知識分子，寫了一本書叫《海國圖志》，系統地介紹了西方國家的科學技術和世界地理歷史知識，被譽為國人談世界史地的「開山之作」。

這部書的問世與林則徐有莫大的關係。

魏源一向與林則徐交往甚密，林則徐對這個心繫家國、經世致用的年輕人非常器重。鴉片戰爭爆發後，林則徐被遣戍新疆伊犁，流放途中曾會見魏源。二人同宿一室，對榻傾談。

在廣州禁煙時，林則徐曾主持編譯了一部世界地理著作《四洲志》，記述了世界30多個國家的地理、歷史和政情等基本情況，是近代中國第一部相對完整、比較系統的世界地理志書。

這次見面，林則徐把有關《四洲志》的全部資料一股腦都給了魏源，希望他進一步完善。魏源接受了林則徐的囑託，以《四洲志》的內容為主幹，加以補充擴編，最後編成100 卷的《海國圖志》被廣為流傳，使中國近百年的幾代人都從中受益。

在書中，魏源始終沒有忘記林則徐的開創之功，凡是摘抄《四洲志》的內容，他都會在卷首註明「林則徐譯」。

3

小心翼翼 不事聲張

在中國，一直存在著一種簡單粗暴的「忠奸邏輯——凡是對外族不屑一顧、剿殺勿論的就是忠臣，是英雄；承認外族比自己強的就是奸臣，是懦夫。

所以，「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岳飛是忠臣，千方百計想要議和的秦檜就是奸臣；抵制日貨砸日本車的輕易成了英雄，態度平和呼籲理性的卻不小心成了懦夫。

基於這個理由，林則徐之所以廣受天朝各方勢力的擁戴，很可能是因為他表現出與「逆夷」不共戴天的態度，捍衛了天朝的尊嚴。

這個邏輯可能也影響了林則徐的行為——儘管付出了很多事實上的努力，卻對自己「知夷」和「師夷」的事情非常低調，從不大肆宣揚。

1842年，林則徐在寫給朋友的私人信件中，清醒而客觀地分析了鴉片戰爭中我方戰敗的原因，主要是落後的武器裝備和戰略戰術：

彼之大炮遠及十里內外，若我炮不能及彼，彼炮先已及我，是器不良也。彼之放炮，如內地之放排槍，連聲不斷。我放一炮後，須輾轉移時，再放一炮，是技不熟也。……第一要大炮得用，今此一物置之不講，真令岳、韓（指南宋名將岳飛、韓世忠）束手，奈何，奈何！

然而隨後他卻說：

兩先生非親軍旅者，徐之覙縷此事，亦正為局外人，乃不妨言之，幸勿以示他人，禱切，禱切。

「你們知道就行了，千萬千萬別告訴其他人啊，求求了。」

明明看到真相卻不肯聲張，也許是不久前的革職流放挫傷了這位老臣的銳氣吧。

最後想說，林則徐所處的清代中晚期，西方列強來勢洶湧，面對「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大多數官僚與一般的知識分子要麼驚惶無措，要麼盲目抗拒，這本是人之常情。儘管，林則徐「看世界」的深度和廣度都受到多方因素的局限，但敢為人先的精神千古不朽。

（未完待續哦）

下集預告：《他也掉過洋人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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