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是用來「看見」的

最新 02-06

前幾天，老媽給我私信轉發了個帖子，標題是《父親的格局，母親的情緒，就是家庭的風水》。

帖子是發給我的，自然重點是「母親的情緒」而非「父親的格局」。而且我知道，我在家的名聲向來不大好，以脾氣暴躁著稱——不過主要是對老公脾氣暴躁，對娃通常還是克制的——即便如此，老二還是遺傳了我的臭脾氣，經常前一秒鐘還溫暖萌人，後一秒畫風突然就變了，儼然小魔鬼附身。好在我有個夠耐心的老公，她有個好脾氣的老爸，而且老大的脾氣似乎更隨她爸而不像我，比較穩定。面對我跟老二的間歇性蛇精病，老公知道勸說無效，通常對我們置之不理。一個巴掌拍不響，倒也不至於爆發家庭戰爭。

所以，母上大人的轉帖，教導意圖明顯，我自然要認真學習。

這帖子里有句話：「母親是孩子情感依賴的主要角色，如果母親在與孩子的接觸中，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那麼孩子長大之後，很可能會情緒調節失衡。」

言之有理，但又似乎哪裡不對。

想來想去，我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那就是「控制」二字。

沒錯，當情緒激動時，我不是不想控制，而是控制不了。控制情緒對於我一個成年人都這麼難，更何況對於一個孩子。

前兩天晚上我下班回到家，老大跟老二正在愉快地玩耍，等我吃完晚飯，跟老大提醒了一句，我只能在7點半到八點半之間陪她處理作業中的問題，過時不候。沉浸在遊戲中意猶未盡的老大小小地糾結了一下，決定還是先來寫作業。沒想到老二不幹了，一邊衝過來搶姐姐的作業本，一邊嚷嚷著：「姐姐不許寫作業！姐姐陪我玩！」無奈的姐姐重新拿出一個作業本，老二又衝過來搶，這次吼道：「你再拿一本我還搶！」

這就是我們家的老二，一言不合就放狠話，有時候會說「你們都不愛我！我不想當你們家的孩子了！」，有時候會說：「我要用槍piu死你們！」發起狠來的樣子真讓人懷疑她是不是親生的。

好在一直不怎麼懂得「控制」情緒的我，一直在學習怎麼管理情緒，而且最近在理論和實踐方面都有了比較深刻的認識，那就是：管理情緒不是你去強壓怒火或強忍悲，而是要看見它、肯定它、表達它。

於是我把老二抱過來，對她說：「我看到你很生氣！你和姐姐玩得正開心，媽媽喊她寫作業，她沒法和你玩了，你很失望，對不對？」

老二還是很激動，但是已經不搶作業本了，她大聲對我說：「我太生氣了！我氣得只想搞破壞！」

我把她抱到我的腿上，撫摸著她的後背，對她說：「你很生氣，你希望有人陪你玩。姐姐寫作業時，你能想到別的玩法嗎？」

這次，她已經平靜下來了。爸爸適時出現，把她領走，我和姐姐終於得以開工寫作業。

最近還有一次，是我要在周六出去聽演講。因為平時周末一般都陪著小姐倆，要獨自出門把她倆留在家裡，肯定是有困難的。我本想出門前說一聲，然後不等她們反映過來迅速溜走，沒想到在這之前我跟老公商量出門後的安排問題被她們聽到了。於是老二扯著我的衣服下令：不許媽媽自己出門！老大也跟著起鬨：對，不許媽媽自己出門，除非帶上她倆一起。

可是人家那個演講不讓帶孩子啊！我正想辯解，突然改變了主意，把情緒更激動的老二抱過來，對她說：「媽媽周末都陪你們的，是不是這次出去聽演講不帶你們，讓你傷心了？」老二馬上從憤怒變成委屈，對我說：「媽媽別出門，媽媽陪我們！」我繼續說：「媽媽喜歡陪著你們，要離開你們半天去聽演講，媽媽也覺得很難過。」這次老二頓了一下，說：「媽媽聽完演講，馬上回來好不好？」我說：「好的，我答應你，聽完馬上回來。」於是一場情緒暴風雨就這麼化解了，老二輕易地放過了我，跟老大愉快地玩耍去了。

我對情緒管理的理解畢竟剛剛上道，總有用的不熟練的時候。一天半夜，老二做噩夢，哭著喊著要開卧室頂燈。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想把檯燈開開糊弄糊弄她，她卻不幹，繼續吼著要開大燈。我實在懶得起床，就跟她講道理：媽媽起不來、開大燈媽媽睡不著……她哭得更厲害了。這時我靈機一動，宣佈道：「好的，你做噩夢害怕，媽媽這就給你開大燈！」此言一出，她就平靜了，我又拍了她兩下，她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回想起這事，不禁樂了。我這事辦的多像單位的某些人啊——答應的好聽，就是不辦事。

以前我特別不理解，為什麼這樣的人在工作中反倒會很吃得開；反而像我這樣的，答應的不見得好聽，但卻會給人辦實事的人，常常費力不討好。當然，工作中還有另外兩類人：答應的不好聽又不辦事的，以及答應的好聽又辦事的。前一類人自是不招人待見，後一類人又實在太稀缺。現在想想，事辦得好不好是後來的事情了，至少在那個當下，答應的好聽，能安撫人的情緒。

其實工作中，不論是你的老闆，還是小夥伴，都難免是情緒的動物，特別是壓力大的時候。如果你能看到他們的情緒，並用言語引導幫助他們先處理情緒，再解決問題，那無疑是人際關係的高手。想明白了這一點，我倒也不再排斥「答應得好但不辦事的人」了，只不過自己還是盡量做一個「答應得好，又能辦事的人」。

既然「看到」別人的情緒這麼重要，為什麼那麼多人卻「看不到」別人的情緒呢？

我認為，「看不到」別人的情緒，是由看不到自己的情緒造成的。

我們的文化似乎不鼓勵人「看到」自己的情緒，所謂「控制情緒」，更多的是指迴避、壓抑那些「負面」的情緒。

我很喜歡兩部關於情緒的動畫片。一部是《頭腦特工隊》，講了一個天性快樂的小女孩萊利，經歷了搬家轉學，要度過一段孤獨難過的時光，可是她不想被父母看見自己難過的一面，於是她腦袋裡那個叫「快樂」的情緒，拚命想甩掉那個叫「悲傷」的情緒，當「快樂」和「悲傷」雙雙走丟的時候，她心智中那些關於愛的理解的島嶼紛紛坍塌，她的頭腦一度被「憤怒」、"恐懼「、」厭惡「等情緒接管，生活陷入一團亂麻。最後，直到」快樂「意識到」悲傷「的作用——她的」悲傷「被父母朋友看到後，從而送上更多的愛與關心——並真正接納」悲傷「後，她的頭腦和生活才重新回到正軌。

另一部是《海洋之歌》，其中有個女巫，因為不忍心看到兒子經歷悲傷，而收走和封閉了他的情緒，在把兒子變成了石頭後，又把更多精靈變成了石頭，自己也變得沒有了愛的能力，所有的情緒都被她用魔法封閉在玻璃瓶里。直到海豹精靈兄妹打破了這些瓶子，讓所有的情緒回到了女巫和精靈們的身體里，他們才有活了過來，並回到了精靈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