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鑒賞-杭州春望（白居易）

望海樓明照曙霞，護江堤白踏晴沙。濤聲夜入伍員廟，柳色春藏蘇小家。紅袖織綾誇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誰開湖寺西南路，草綠裙腰一道斜。

【賞析】

白居易（772年－846年），字樂天，號香山居士，又號醉吟先生，祖籍太原，到其曾祖父時遷居下邽，生於河南新鄭。是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唐代三大詩人之一。白居易與元稹共同倡導新樂府運動，世稱「元白」，與劉禹錫並稱「劉白」。白居易的詩歌題材廣泛，形式多樣，語言平易通俗，有「詩魔」和「詩王」之稱。官至翰林學士、左贊善大夫。公元846年，白居易在洛陽逝世，葬於香山。有《白氏長慶集》傳世，代表詩作有《長恨歌》、《賣炭翁》、《琵琶行》等。

此詩當為長慶三年（823）或四年春，白居易於杭州刺史任上所作也。詩所描摹者，乃杭州之春日勝景也。前六句，可謂一句一景，後二句為一景。七處景色，皆賴一「望」字聯於一處，遂成一完整畫面。

首句，盡寫登樓遠望海天瑰麗之景色，有籠住全篇之勢。作者原注云：「城東樓名望海樓。」《太平寰宇記》亦記曰：望海樓作望潮樓，高十丈。次句之護江堤，乃指杭州東南錢塘江岸築以防海潮之長堤是也。清晨，登望海樓，極目遠眺，旭日東升，霞光萬道，錢塘江水，奔流入海，護江長堤，閃著銀光。此聯描摹城外東南之景色，可謂極其雄偉壯麗。

次聯，則將目光轉至城內。杭州城內吳山（又稱胥山）上有「伍員廟」。伍員，字子胥，春秋時楚國人。因父兄見殺於楚平王，乃輾轉逃至吳國，助吳國先後敗楚、越二國，後因勸吳王夫差拒絕越國求和並停止伐齊而見疏，終被殺害。民間傳云：因怨恨吳王，子胥死後，驅水為濤，故錢塘江潮又稱「子胥濤」也。此詩通篇所寫，皆為白日眺望之情景，「夜入」乃想像之詞，乃言見眼前之錢塘江與伍員廟，想到夜裡萬籟俱寂之時，濤聲傳入廟中，特別清晰。「蘇小」，即南齊時錢塘名妓蘇小小也。「蘇小家」代指歌妓舞女所居之秦樓楚館。此句正寫題面一「春」字，點明季節，並以歌樓舞榭，寫出杭州之繁華景象。尤值注意之處，則句中之柳，非門前屋後之柳也，而是極目遠望之院中之柳。《唐宋詩醇》評曰：「『入』字、『藏』字極寫望中之景。」兩句皆引典故寫景，不但展現眼前景物，且使人聯想伍員子胥之壯烈，昔日杭州之繁華，上句氣象雄渾，下句旖旎動人，極富詩情畫意。

上兩聯，主寫自然景色，下一聯，則重點移至風物人情之上。「紅袖」者，織綾女子也。「柿蒂」，則指綾之花紋。樂天原注云：「杭州出柿蒂花者尤佳也。」「酒旗」即酒招，代指酒店。「梨花」，則語意雙關。作者原注云：「其俗，釀酒趁梨花時熟，號為『梨花春』。」故此，「趁梨花」，乃言正好趕在梨花開時飲梨花春酒。此聯，一句寫遊人沽飲，一句寫婦女織綾。梨花飄舞，酒旗相招；紅袖翻飛，綾紋綺麗。詩意之濃，色彩之美，讀之怎不令人心醉。

末聯，其目光又移諸遠處，寫最能代表杭州山水美勝之西湖，結足春意。「湖寺」指孤山寺：「西南路」指由斷橋向西南通往湖中至孤山之長堤，即白沙堤，簡稱白堤。作者原注云：「孤山寺路在湖洲中，草綠時，望如裙腰。」「裙腰」，可謂喻之而妙絕者也，不僅寫出了春日白堤煙柳蔥蒨，露草芊綿之迷人景色，且把從遠處俯瞰西湖之景象，寫得非常逼真生動，同時，寫裙腰，自然使人聯想到裙，宛若看到彩裙飄逸如湖面之水光波影；由裙，又自然使人聯想到嫵媚秀麗之西湖，豈非美麗少女之化身乎？宋代蘇軾《飲湖上初晴後雨》詩云：「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雖不能肯定它就是從白居易這兩句詩衍化而來，然二者之構思，卻驚人之一致也。

樂天此詩，把個杭州春日景物，熔鑄於一篇之中，即如以五色彩筆，畫出一幅《杭州春望圖》。畫面以春柳、春草、春樹及江水、湖水之翠綠為主色，又以梨花、紅裙、彩綾、酒旗加以點染，朝日霞光映照其間，把杭州之春光裝點得美麗無比，散發著濃郁之春意。詩在寫法上，由城外之東南，寫到城內，然後又寫到西湖，遠近結合，錯落有致，而又次序井然。同時，又將寫景同詠古，攝自然之景同記風物人情結合起來，使景物更加豐富多彩，富有詩味，洋溢著詩人讚美之情，何可抑之哉？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