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談論哲學時我們在談論什麼

這世界如此豐富多樣。即便我們或許已無數次切身感受到這一點，仍可能會在接下來不得不再次感慨這世界的多樣性超乎自己想像。

哲學是什麼？哲學學什麼？哲學幹什麼？時常會被問到這樣的問題。有時必須承認這些問題著實難以回答。（或許提問者本欲難住我？）

對哲學的本質的思考與界定或許是回答其他相關問題的基礎。但元哲學問題實在棘手。有言：一個問題就是全部問題。用來說明一個人對「哲學是什麼」的回答與他對哲學的整體理解、對所關切的哲學問題的思考密切相關。

有些哲學具有強烈的屬我性和排他性，不同哲學流派之間充滿爭論，也有人試圖站在旁觀者角度去概括全部號稱或可以稱作是哲學的思想，但有時過於空泛，有時過於繁瑣，有時是又增添了一種特殊的哲學反思視角。有的大學哲學老師一學期的課程講下來，授課內容還停留在哲學是什麼的緒論部分。換作大多數其他專業，這大概很難說得過去。但在哲學專業，即便不能說是常見，也至少是可以理解和容易接受的。再考慮到哲學作為眾多學科的發源地，而現在和各學科若即若離的複雜關係，以及哲學自身的特殊境遇，不得不說，哲學是個混亂的概念。百度詞條有如是描述：在學術界，對於哲學一詞並無普遍接受的定義，也預見不到有達成一致定義的可能。

本文無意進行又一次類似而徒勞的哲學釐清，也尚且沒有成熟獨特到可以稱為我的哲學觀的哲學思考。故而，我將跳過尋常哲學導論中對回答哲學是什麼的各種路徑的分析，跳過哲學的形而上學思考，跳過哲學詞源和語義學分析，跳過哲學家們的哲學觀，跳過各哲學流派的哲學方式，跳過泛哲學化的嘗試，跳過哲學的人本主義反思，而直接進入對作為一門大學學科的哲學的介紹。（隨後會發現，這種跳躍可能並不徹底。）

哲學，作為一門大學學科的哲學，更準確地說，作為現階段中國內地高校眾學科之一的哲學，是高校教育體系十三個學科門類之一，也是該學科門類下屬唯一的學科大類即一級學科。作為一級學科的哲學包含有八個二級學科：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哲學，外國哲學，邏輯學，倫理學，美學，宗教學，科學技術哲學。

哲學的本質問題尚難以定論，但在剛才所述意義上的哲學或許有助於我們了解哲學學什麼。但這些二級學科的名稱只提供了有限的信息，不足以讓我們明確地知道，這些學科究竟學什麼。於是哲學學什麼的問題一分為八，變成八個哲學二級學科各學什麼。

那麼，馬克思主義哲學學什麼呢？有人或許會想，是高中哲學課本的深化嗎？是大學黨政課的再總結么？畢竟它們都曾自稱是馬克思主義哲學。這時候，一些哲學領域的人會跳出來說：「不，不是那些。那是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哲學，並不是馬克思本人的哲學。」另一些人則不同意：「如其所說，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哲學仍然是馬克思主義哲學，而馬克思本人的哲學是否應該屬於這個二級學科似乎還有待商榷。因為馬克思本人曾聲稱自己並不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倒不如把馬克思思想歸入外國哲學罷了，雖然西方傳統哲學也不一定要。」

於是乎，我們又倒退回了元哲學問題。究竟什麼才是馬克思主義哲學？依舊難以回答。權威眾口不一，我們更無從判斷。它不像某個數學方程式一樣在所有時間、所有學校、所有教室都總擁有同樣的正解。我所學習的只是我的馬克思主義哲學老師認為應該教給我的。我想我們還是暫且擱置這個問題吧。我們不確定馬克思主義哲學究竟是什麼。也不知道馬克思主義哲學應該學什麼。這至少提醒我們，當聽聞有類似馬克思主義哲學很無聊，馬哲都是胡扯，或馬克思主義哲學很偉大的說辭的時候，首先要弄清楚，這說的究竟是哪個馬克思主義哲學。

同樣的問題。中國哲學學什麼呢？學中國的哲學唄。中國的哲學是什麼？什麼是中國的哲學呢？先秦子學，兩漢經學，魏晉玄學，隋唐佛學，宋明理學，明清實學，老莊道家，孔孟儒家，墨法兵名，周易陰陽，禪宗釋家，陸王心學。中華文化思想史上數得出來的東西，或許都可以稱為中國哲學吧。 學界不乏有試圖通過確定哲學的某種定義將中國思想划出哲學界的聲音。這是又一個尚存爭議的討論。

外國哲學看起來是最為寬泛的概念。但一般談論的外國哲學是從世界哲學發源地希臘開始以歐洲哲學為主體一路傳承的西方哲學。流行的哲學史讀本也往往默認為西方哲學史。

由泰勒斯的追問開始，到蘇格拉底的無知之智，到西方哲學史為之腳註的柏拉圖，到集大成者亞里士多德，到教父哲學，到經驗論與唯理論的分野，到破壞者休謨，到調和者康德，到黑格爾的唯心主義體系，到胡塞爾的現象學，到大陸哲學和分析哲學之爭，到20世紀存在主義、語言哲學、邏輯實證主義、實用主義、結構主義、解構主義、詮釋學、後現代主義等等等等的繽紛多彩。這是相對公認的哲學主流。

除了西方哲學，還有沒有其他外國哲學呢？比如剛果哲學？阿根廷哲學？日本哲學？我猜是可以有的吧。不過我沒有學過。但這又將回到哲學是什麼的討論。

關於邏輯學的基本知識，我在之前的文章中有相關介紹。不過必須注意的是，我所介紹的邏輯，是用來評價論證的基本標準。而現代邏輯學所關注的問題興許更為複雜，更為難纏，也更為有趣。事實上我並不清楚。我只學習過作為工具的邏輯。

如果將邏輯學看做主要求真的哲學學科，那麼，或許也可以相應地說倫理學是求善的，美學是求美的。這無疑仍躲不開要回答元倫理學問題和元美學問題：什麼是善的？什麼是美的？對元問題的不同看法相應地會導出不同的倫理學理論和美學思想。這些二級學科依附於哲學史的基礎上，某種意義上算是哲學中的大類專題研討。

倫理學起源很早，幾乎伴隨著西方哲學的發展。蘇格拉底關注的問題之一就是怎樣算是好的生活。隨後的哲學家們有著各式各樣的見解。大體而言，傳統的倫理學理論有德性倫理學、義務論、價值論，以及相對主義。20世紀以來，由於分析倫理學遇到難以逾越的瓶頸，倫理學逐漸部分地放棄了回答什麼是善的問題，轉而開始關注如何更好地做到相對更好的善，因而開始了應用倫理學的發展。

美學的概念出現較晚，但美學思想同樣早已有之。柏拉圖就從哲學思辨的高度對美進行了思考。中國古典美學則可上溯到老子的意境美學。但文明早期的美學思想不成體系，不成其為學科。直到1750年鮑姆加登提出感性學，逐步規定了美學的邊界和標準。同時代的大哲學家康德則在他的三大批判之一《判斷力批判》里給美學提供了科學的方法，極大促進了美學的自身邏輯的演變發展。隨著非西方文化美學思想在依託西方美學基礎上逐漸建立起自己的美學體系，最終形成了現在的世界美學的整體風貌。

宗教學，顧名思義，即研究宗教的學科。作為世界上為數不多的無宗教信仰國家，我們或許不大清楚宗教為何物。雖然很多人在旅遊景點也會求神拜佛，但更多是莫須有的心理暗示。除了部分地區的佛教徒、清真教徒等，多數中國人很難理解上帝、耶穌、主、安拉、佛等究竟意味著什麼。

一般常出現在哲學討論中的宗教，一個是與西方哲學密不可分的基督教神學，一個是依託中國哲學背景的佛學思想。宗教學的研究範圍仍然是存有爭議的。在西方傳統文化中，哲學與神學是相分離的。中世紀，哲學有神學的婢女之稱。但隨著科學勢力的發展壯大，哲學與神學的領域均有縮減，神學的地位不復當年。又加上神學家也多為哲學家，哲學與神學本就不清不楚的界限更加模糊。

隨著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不斷對宗教進行抨擊和解構，宗教逐漸被還原為社會群體和社會現象去分析、描述和研究。但這並不意味著宗教思想是簡單的愚昧與落後，是單純的自我欺騙或無可奈何地被強迫、被蒙蔽。據不知道哪裡有多準確統計，世界上五分之四的人擁有各種形式的宗教信仰。當然，共產主義和無神信仰不算入其中。這至少促使無宗教信仰的我們產生疑問：他們腦子裡在想什麼？為什麼會去信仰宗教呢。

雖然並不是說有信仰的人就不相信科學，但多數無宗教信仰者或依據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分類的所謂唯物主義者們或直白或預設的判斷依據便是科學。科學技術哲學雖不直接討論科學和宗教的關係問題，但對科學技術哲學的學習和思考在我看來會十分有益於對宗教和科學的認識和理解。

雖然科學技術哲學與傳統哲學史的聯繫不如其他二級學科那樣明顯，但隨著科學技術活動在人類社會中的地位的不斷鞏固提升，對科學的哲學反思、對自然規律和科學研究方法的總結、對科學技術與社會的相互關係的認識都愈發顯得重要。科學的範圍很廣，技術的種類很多，科學技術哲學所涉及的內容也就十分的豐富。總體而言，科學技術哲學研究領域包括自然哲學、科學哲學、技術哲學、科學技術與社會等。就個人感受而言，科學哲學的學習對我的科學觀的改變影響巨大。其他方面的哲學反思也同樣具有很大的啟發意義。

以上是哲學八個二級學科的簡略介紹，水平所限，哲學思想如此廣博，實在難以一言述盡。八個二級學科並非涇渭分明，只是學界對哲學的分類的一種嘗試。不同二級學科的研究領域有重合之處，一些特殊的哲學議題也難以找到合適的歸類，不再贅述。

哲學學什麼並不等同於哲學是什麼或哲學有什麼，也未必能看出哲學到底能幹什麼。但這至少提供了一種了解哲學的路徑。或可讓對哲學感興趣或有疑惑的讀者得以增進對哲學的認識，或可督促讀者反思和釐清：當我們談論哲學時，我們究竟在談論什麼。

歡迎打賞我 歡迎喜歡我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