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演員追憶「法海」：永遠記得您的笑容

采寫：新京報張赫、周慧曉婉、劉瑋

新媒體編輯：吳奇函

圖源網路

中國台灣資深藝人乾德門於今天凌晨4時在台灣新店同仁醫院病逝，享年74歲。小時候大家恨的咬牙切齒的「法海」，今天真的「修仙成道」。

生前他曾出演《新白娘子傳奇》《惡作劇之吻》《白色巨塔》《痞子英雄》等幾十部知名電視劇、電影。其中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中「法海」一角令他家喻戶曉。

乾德門一生都在出演小角色，但直到病逝前一年，身體每況愈下的狀態下，他也沒有放棄演戲。乾德門的經紀人今天也發文表示，「人生謝幕，已無憾」。

新京報記者專訪了和乾德門合作過的演員陳美琪、趙雅芝、林依晨、馬景濤、阮虔芷等和導演蔡岳勛，以及浙江衛視《我不是明星》原總導演吳彤，分享當年片場的故事，一起追憶乾德門。

乾德門本名包爾吉古德·乾顧騰德門，1943年出生，六歲便隨家人赴台，報戶口時將名字填為乾德門。他就讀於台灣政治大學新聞系，畢業後成了一名廣播播音員。1971年，他參演電視劇《圓圓曲》正式進入演藝圈。

21年後再扮法海很開心

「第一次重新在舞台上扮演法海很懷念，很開心大陸觀眾還記得這個角色，（雖然我的）體重跟21年前差很多。」——乾德門

生前，他曾經出演過多部耳熟能詳的台灣電視劇、電影，包括電視劇《碧海情天》《倚天屠龍記》《白色巨塔》《終極一班》等，被圈內人尊稱為「乾爸」。雖然他在劇中都只是飾演配角，但大部分角色都憑藉精湛的演技令人印象深刻。其中屬《新白娘子傳奇》中的法海一角最為經典。

2014年，乾德門曾登上浙江衛視《我不是明星》第三季節目，給兩個女兒助陣。現場，他在相隔21年後再度以經典的法海扮相現身，並與女兒重現了一段電視劇情節。即便最終遭淘汰，但他十分感激有這個機會重溫這個角色。

乾德門上《我不是明星》再次扮演法海

趙雅芝

合作《新白娘子傳奇》

昨日在片場拍戲時偶然得知了「乾爸」去世的消息，十分悲痛悼念，在微博上發文悼念，「好前輩，好演員。真的不舍，懷念乾爸！一路好走」。

趙雅芝發微博懷念

吳彤

原《我不是明星》總導演

邀請乾老師來《我不是明星》第三季為女兒助陣的時候，他非常配合，也非常敬業。當時乾老師看起來身體挺健朗的，也許他把最好的一面都留給我們了吧。但還是能感覺他有些虛弱，最明顯的就是瘦。因為我們請他扮回了法海的造型，但他已經跟角色有很大差距了。他演法海的時候其實有點胖，但當時他太明顯的消瘦了，我們看著都蠻心疼的。節目之外，乾老師是一位善良、樂觀的老人，完全沒架子，就像和藹的父親。我坐台下休息的時候，他還會坐到我旁邊跟我聊天，聊節目啊，聊我們的工作啊，關心我的身體怎麼樣，讓我們多注意健康，就像大家長一樣」。

在節目中，乾老師的女兒曾聊起「乾爸」的故事：有一段時間乾老師不是很富裕，還得了癌症，但為了給家裡賺錢，他去上真人秀節目。節目會要求藝人做類似跳樓機這樣的遊戲。他女兒告訴他不能去，他都70 歲了。但他堅持說上了節目，我就要這樣做。我們覺得他真的非常不容易。

乾老師在《我不是明星》片場做準備

曾開出租貼補家用

「記憶中的乾爸永遠很照顧後輩，貼心地關心大家，他總是會慰問我們最近怎麼樣啊，有沒有吃飽之類的，對每個人都很親切。」——潘瑋柏（曾合作電視劇《麻辣鮮師》）

其實在上世紀90年代末，乾德門的戲約逐漸開始減少，他開始從一年3-5部戲，變為1-2部。當時正值乾母病重，家裡也遭遇一些變故，一時間乾德門欠下了不少債務。為了照顧母親，乾德門不得不放緩演戲事業。他喜歡開車，閑暇之餘便通過開出租貼補家用。

在乾德門擔任出租司機期間，他曾搭載過不少圈內人士，但卻很少有人能認出他是誰；女兒陳薇薇也曾表示，父親當時還會遭到司機同行的排擠，「喲，大明星來和我們搶生意了？」

乾德門曾在節目里說自己做生意垮掉是因為很多人來打白條

但乾德門並沒有因此一蹶不振，反而十分樂觀。好友丁強曾透露，乾德門生前非常喜歡和外人接觸。他認為載客人、聽客人講笑話，都是很開心的事。而當一些認出乾德門的民眾搭了短程，卻慷慨地給了他1000台幣的時候，他則會感動不已。「他覺得職業不分貴賤，從不覺得自己被小看。」丁強坦言，他和乾德門年輕的時候在美國玩到沒錢，乾德門也能去當地的餐館做工，「端盤子和做雜事他都不在乎，個性一直是隨遇而安。」

阮虔芷

《新白娘子傳奇》里飾演觀音

得知這個消息非常難過。很多記者為這件事找我，讓我回憶拍戲時的情況，但已經過去30年了，都記不住了，但他很有愛，是很標準的演員，以前的演員都非常敬業，現在的演員應該向他們學習。

他再婚，對女兒們非常好，視如己出。而且當年演員掙錢不多，還負擔一切很不容易。

他演的角色很多元，所以不擔心觀眾因為他演法海而討厭他。

陳美琪

《新白娘子傳奇》里飾演小青

陳美琪飾演的小青和乾德門飾演的法海

拍《新白娘子傳奇》的時候，每次進棚，乾老手上都是沒有劇本的，他的台詞、他的戲都在家裡準備好了。趙雅芝、葉童和我在一起就說廣東話，我們那個時候普通話不是很好，所以和乾老交流的時間很少。戲中不少官員的扮演者都是他的好朋友，他們一幫人經常在一起聊戲，我們幾個又有自己的小圈子。戲裡面我們很恨他，但是戲外面關係又特別好，他特別和藹慈祥，最開始我都不明白為什麼找他來演法海。法海這個角色之所以被人這麼討厭，是因為他把這個角色演活了。

法海在劇中幾乎沒有唱歌的戲份，每當趙雅芝、葉童，和我開始對唱的時候，他總在笑眯眯地在一旁看我們唱歌，非常陶醉，他會很耐心地在劇組旁邊待著，看到有什麼危險的、需要幫忙的就會提醒一下。他最喜歡逗幕後的人笑，因為劇組的人都很尊重他，他覺得太拘謹，就會搞笑一下。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在我拍打戲的時候，乾老就會跑過來逗我，咪咪笑地告訴我，「我就看你們這些小朋友，小時候不念書，現在罰你練台詞；小時候不打架，現在就罰你打架。」

參演《新白娘子傳奇》的不少演員年紀都大了，乾老的離世讓我非常難過，我真的很想，很希望，不單止我們三個人，我希望整個劇組都能重遇，畢竟，失散了多年。

晚年拍戲，為沒講錯台詞的自己鼓掌

「乾爸」去世後，《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的導演陳慧翎在社交平台上追憶，「乾爸，再見！謝謝您帶給我們那麼多精彩的演出，謝謝您以身作則讓我們知道什麼是人情義理，謝謝您教給我的一切！」

2005年乾德門出演了《惡作劇之吻》中大泉社長一角，2006年出演《白色巨塔》、2009年在電視劇《痞子英雄》中飾演警察老李。隨後的10年間他又參演了《終極三國》《桃花小妹》《醉後決定愛上你》等幾十部台劇，直到病逝前一年，他都在堅持拍戲。

《終極一班》里的乾德門

2017年6月，乾德門曾前往上海參與《終極一班5》的拍攝，他曾經在《終極一班1》里飾演兵器總站老闆「老錢」的角色。當時他在上海待了5天，其中一整天都在拍攝。據工作人員回憶，雖然他講台詞時已經有些喘，食慾也不是很好，但整體身體狀況並無大礙，而且非常敬業地完成了拍攝，「『乾爸』吃飯的時間都跟工作人員一起用餐，跟大家聊天開開玩笑。其中有一場戲時，他講完台詞還問工作人員有沒有講錯，大家說沒有錯，他就幫自己拍手鼓勵，真的非常可愛。」

但據其經紀人透露，在拍攝《終極一班5》時「乾爸」就已經開始咳嗽。她曾勸「乾爸」要徹底檢查，「乾爸」也應允。但情況稍有好轉後，「乾爸」又馬不停蹄地投入到單元劇《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之《貓的孩子》的拍攝中。經紀人表示，乾爸認為答應人家的事就不要耽誤，拍攝也不過是幾天的時間。

《貓的孩子》的演員鍾欣凌曾回憶道，拍攝時乾爸走路已經有些不穩，身體還有些抖。但製作人巫知諭表示，「乾爸」非常樂觀，雖然拍攝期間只能坐輪椅，但他隨時都充滿著笑容，總是親切地跟現場的工作人員打招呼。

馬景濤

合作1994年版《倚天屠龍記》

這是馬景濤的語音回復，可以聽出他心裡的感傷和對乾老師的尊敬

聽到乾老師去世的消息，內心充滿感傷和懷念。在《倚天屠龍記》中他扮演葉童（劇中飾演趙敏）的父親，劇中有很多父女情深的感情戲，（演得）很讓人感動。

之後我就好長時間沒有再見過他了，也沒有再合作過了。他是很有喜感的演員，總會讓人開心，（讓人）樂不可支。乾老師特別照顧新人，幫助過許多同儕後進，默默行善、見義勇為，給我們以最大的鼓舞，他的臉上總是帶著燦爛的笑容。

我說的話太微不足道了，千言萬語盡在心裡，但還是想表達對乾老師的敬愛之情。希望乾老師是安詳地離去，我們也會默默為他祈禱。乾老師，我們都愛你。

林依晨

合作《惡作劇之吻》

乾老師在《惡作劇之吻》里的角色

我把乾德門稱為「乾爸」，回想起來，他給其最深的感覺就是「一個非常開朗正向的人」，記得跟他合作《惡作劇之吻》的時候，常常可以在現場聽到已經年屆高齡的他爽朗的大笑，對戲劇和角色的熱情絲毫未減，也對他開計程車印象深刻。不管是為了應付生活所需，或是為了接觸形形色色的人，都讓我對他開放的心胸和彈性的態度感到佩服。

因病憾辭電影《麻辣鮮師》

這位一生愛演戲、性情樂觀開朗的演員，一輩子拍攝了那麼多作品。經紀人曾問過他，要不要考慮退休？他只是笑答，「只要能演，還是繼續演下去。」

2017年10月，乾德門因在家中浴室待太久，被家人發現異常送去就醫，才被診斷出已是肺癌四期。

曾與乾德門合作過《白色巨塔》《痞子英雄》的導演蔡岳勛表示，他在去年年底去看望「乾爸」的時候，他的意識還非常清醒，只是帶著呼吸機無法說話。當時「乾爸」大多是靠寫字和家人溝通。

參演《白色巨塔》和《痞子英雄》

乾德門的經紀人透露，他對待身邊的人還是一樣的體貼細心，「先前我去探望，他特地用筆寫下『你不要來，你家住太遠』。」

當時的「乾爸」還時刻惦記著表演事業。在住院前，乾德門本身已經接了《麻辣鮮師》電影版的拍攝工作，但因緊急住院，他不得不辭演。經紀人在探望時特意鼓勵他說，治療好了就可以繼續演電影了。但他只是無奈地兩手一攤，表情似乎在說「我現在這樣不行」。而電影《麻辣鮮師》的劇組也曾表示，「老趙」這個角色只有「乾爸」能演，不然就抽掉角色。

參演《麻辣鮮師》

蔡岳勛

導演，合作《白色巨塔》《痞子英雄》

去年「乾爸」住院，我特地回台灣去探望他。當時他住在加護病房，我覺得他狀態很好，意識非常清楚，完全能聽懂我說什麼，只是沒法開口說話，我只能靠他的反應來理解。（哽咽）

第一次與「乾爸」合作是拍《白色巨塔》。他是一位非常開心、敬業的演員，每天在現場是最有精神的那一個，幫助大家照顧小朋友，照顧每個演員，大家都非常喜歡他。拍《痞子英雄》時，「乾爸」的敬業更是令我敬佩，他真的是非常好的表演者。無論多小的一場戲，他都認認真真地演。而在生活中，「乾爸」一生都非常堅強。不管生活出現多少困境，他都堅強面對，不會讓你覺得他（境遇）很不好。即便再不好，他也笑著跟你說，「我沒問題的」。

「乾爸」這一生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哽咽）「他該做的就做了，而且也做的很好。我那次去看他，他也還是在很努力的好好活著，所以他不會是痛苦、遺憾的離開的。

徐慧宣

《新白娘子傳奇 》飾采因

《新白娘子傳奇》里飾演的采因

印象中的「乾爸」就是一個慈祥的長輩，永遠笑容滿面，永遠照顧著他周遭的每一個。最後一次和「乾爸」有交集是2014年錄《我不是明星》他和他女兒的那期節目，遺憾的是那次我們沒有碰面。但把最美好的回憶留在心底就是最好的紀念。希望他可以放下一切挂念，一路好走。

看著各位合作過的演員導演等都十分的懷念乾老，不是他們的分享，我永遠不會知道那個讓人恨的「法海」在片場是如此的和藹可親。

乾老，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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