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觀賣血記》 ——一部油腔滑調的語言意淫著作
——偉大的藝術家,其創作態度,藝術形式,都是極其嚴肅而「嚴謹」的,絕不是輕浮的嘩眾取寵。
——寫作的「自由」,絕不是沒有「教養」和「法度」的「野孩」「自由」。
余華先生的幾個重要長篇,似乎都讀過。然而總是沒幾天就全忘了。
論及他的作品時,評價似乎也不高。身邊一個姓余的朋友便很不高興,引來她的丈夫也很不高興。——她的丈夫,其實原本並不姓余。
這個姓余的,那個姓余的,與我並無殺父之仇,我關懷的只是作品本身。這個姓余的覺得是傷害她「本家」,大約也是我們的民族特色。
近期重讀《許三觀賣血記》,並非因為小說「好看」而復讀,實在是因為不好看而找點「不好看」的理由,好讓全國姓余的明白,某並非姓氏歧視。
當重新翻閱那一字一句,慢慢從心眼裡過濾,乎然後合上心眼仔細思索,較之初讀,心中的翻江倒海更甚。
1,作品簡介:
小說大致描寫解放初期到文革結束時間段,以許三觀數次「賣血」為線索,欲反映一代人生存的「苦難」。
許三觀第一次賣血大約是出於年輕,莫名其妙的好奇。第二次賣血是因大兒子一樂打傷了方鐵匠的兒子,為了賠償醫藥費。第三次賣血是因為搞了同事林芬芳,為了報答肉體之恩,便去賣血買肉骨頭和黃豆贈送。第四次因為58年「大躍進」,全民大饑荒,一家人喝了57天玉米粥,賣血的原因只是想去飯館吃一碗昂貴(一塊七一碗)的「麵條」。第五次賣血是因為兩個兒子下鄉當知青,賣了給兩個兒子做零花。第六次賣血是因為討好二樂所在生產隊的隊長,請隊長吃一頓飯。最後是因為大兒子一樂得了肝炎,為了去上海治病,許三觀一路賣血去上海。
2,作家「寫實」能力的嚴重缺失
從小說的故事線索,立意,構思看,其實是很好的,而且很有些道貌岸然的悲憫架式。
然而一個美好的故事框架,並不等同於就是一部好小說。好些偉大的小說,也不見得都有一個精彩的故事。
「框架」,只是小說的一個形式載體,便於讀者邏輯上的閱讀連貫。而真正打動人心的,令讀者揮之不去的印象與感受,則是小說中作家「尋找」的細膩細節。這些細節儘管是作家虛擬的,主觀設計的,可越是接近「真實」,便越感動人心。
編故事容易,找細節難。——細節的意義在於,容易喚起讀者生活經驗、生命體驗的共鳴,以「知覺」「人」對「自己」的重新意識和思考。
余華小說最嚴重的問題,就在於細節的「真實」「還原」。
《許三觀》創作初期,作家也許費煞苦心,要尋找一種「自己」的表述方式,最後終於心滿意足,這就是我們今天所看到的《許三觀賣血記》,油腔滑調又輕浮的敘述。
這種敘述,導致小說中所有人物「行為」,「對話」,都真接成了作家一個人在那裡「自說自話」,全然不給人物說上一句「體已」的客觀人話。
作家或許覺得這是自己小說寫作的一種「創新」。——竟然也引來一些少見多怪的評論家,觀眾,讀者,冠之心「先鋒作家」的稱號。
——用「先鋒」這樣的帽子,冠以這樣的作品,在西方作家及讀者看來,不知是否會笑掉牙關。
從某種意義上說,藝術形式的變革,即是思想的變革。藝術形式的所謂「創新」,說到底,實則是思想內容的具體需要。形式即內容,內容即形式,密不可分。如果僅僅為創新而創新,必然造成兩者的二元並列,形式花哨,內容空洞。
余華這種所謂「先鋒」表述,恰恰丟掉了傳統小說里最珍貴的東西——「寫實」的好處。
此所謂「寫實」,並非等同於客觀生活的「真實」。作品儘可能「荒涎」,「魔幻」,「超現實」,但它一定有核心虛造「真實」。這真實,也是「心靈」真實、「生命」的體驗真實,理性的「邏輯」真實。
作家都在借一個「虛擬」的文學世界,來表達自己的世界意識。那麼,其虛擬的目的——恰恰在於「映證」作家所認定的這種「真實」。
——好的小說,其虛擬的「真實」,總是超越個體的「私人」的體驗,找到人類的普遍共識。這也是它穿越民族、國界、時空的重要力量。
任何偉大的藝術家,其創作態度,藝術形式,都是極其嚴肅而「嚴謹」的,絕不是輕浮的嘩眾取寵。
在《許三觀》小說中,就人物塑造上,幾乎沒有一個是立體鮮活的。許三觀原本是小說的第一號人物,然而只有一個模糊的人物概念,附著一個奇怪的性格思維在全文遊走。人物的語言,行為,思想,全然無法紮根於「客觀人物」的土壤,以至於飄虛,模糊。
再是許玉蘭,阿方,根龍,李血頭,何小勇,何小勇的女人,方鐵匠,一樂,二樂,三樂,空氣一樣存在的鄰居,路人,人物形象同樣模糊概念化。這些人物,僅僅依附於作家給他們取了一個人類的名字,至於他們口中所說的話,行為,全由作家一個人來「包辦」!所有人物說話的語言風格,習慣,思維方式,如出一轍。
《許三觀》全文的「生活場景」,也是模糊虛弱的:
許三觀在絲廠上班(從沒見過他上班),許玉蘭炸油條(從沒見她炸油條),阿方根龍是農民,抽血的李血頭,何小勇,何小勇的女人,方鐵匠,我們得知每個人物都有一個概念的「職業」,然後從來看不到這些「職業」生活的「痕迹」。一樂二樂下鄉當知青,全然也是一個「知青」概念。
這並非要求作家一定得寫每個人物的祖宗八代,每天吃飯拉屎的所有細節。場景的布置,描寫,其實是「真實」世界的一種「真實」「還原」。每個人對世界的印象,都決不是「孤立」的。哪怕做夢,夢中人物,都有自己的背景。
《許三觀賣血記》看似「先鋒」,實則非常的「現實主義」,又恰恰沒有現實主義小說的基本特徵。
3,《許三觀》的所謂寫作「自由」。
曾讀過作者的創作談,聲稱受了卡夫卡《鄉村醫生》的啟示,並感嘆:「原來小說可以這樣寫!」由此,作者覺得從川端康成那「內心化」的寫作里得到「解放」,後來也就有了——「許三觀,你炒菜太使勁啦,就像劈柴似的」——這樣的寫作「自由」。
寫作的「自由」,是毋庸置疑的,但絕不是沒有「教養」,「法度」的「野孩」式「自由」。
「炒菜」與「劈柴」可以生成聯繫,大約也可以和「挑大糞」扯上聯繫。
「自由」,是想像的能力,卻在想像的「法度」之中。否則就成為下流的「現代」詩歌:貓兒騎在咖啡的眼睛子上,手機就懷孕了……
「自由」不是放肆,毫無藝術責任的撒潑。
——作家也許致力於將小說變得「有趣」,「好玩」,以便於「親近」讀者——但如果這種「好玩」沒有節制,就會變得低俗,輕浮的文字玩弄,那就很糟糕。紙上的點滴筆墨,一字一句,標點符號,都可能一覽無餘地暴露作者的靈魂。
作者論及卡夫卡《鄉村醫生》的寫作「自由」,筆者並不理解余先生,究竟得到了怎樣的「自由」。
相反,我們從卡夫卡那裡,看到的卻是靈魂的艱澀與沉重。如果所有讀者都承認這種卡氏感覺,那卡夫卡的「自由」,就絕不是為形式的「自由」而「自由」,而是給真實的心靈找一個最恰當的表現方式。
4,作家文學態度
《許三觀賣血記》,極盡追求所謂敘述的「有趣」,「幽默」。
這「有趣」的敘述模式,也有別於很多傳統作家的「一本正經」。中國的「現代文學」出生很晚,中國的「現代讀者」就更年輕,當讀到《許三觀賣血記》這樣的「現代幽默」,自然就覺得很是有趣。
世上「幽默」的作家很多,諸如魯迅,哈謝克,塞萬提斯,然而他們的「幽默」,「搞笑」背後,卻是充滿了「大悲哀」,「大嚴肅」,充滿了對人類最真誠的熱愛,絕不是毫無「責任」的語言意淫。
從《許三觀賣血記》的主題看來,原本也可以「大悲哀」,「大嚴肅」的,然而被作者這種「油滑」的表述方式全盤破壞,結果成了低俗的「好笑」。
作家作品裡的世界態度,也是作家靈魂,情懷的展覽。
從《許三觀》所寫的所有人物來看,作者並沒有一次誠懇地駐進這些人物的心靈中去,為這些可憐的同類思考「生命尊嚴」。全篇儘是自我意淫的文字拉稀。在「輕浮」的敘述里,人物的存在,僅僅成了意淫需要,完全與「與已」(作家)無關。因此,人物命運的不幸,就成了俯視的,被踐踏的。
現實社會生活中的「人」,儘管完全喪失尊嚴,但在一個真正具有悲憫情懷的作家眼裡,關懷的恰恰是這份失去的尊嚴。
真正偉大的作家,總是將同類的悲哀與不幸,擺上神壇,而自己,則跪伏在莊嚴的神壇底下。
《許三觀》中的人物性格,人物間的矛盾交織,編排,牽強附會,奇怪荒唐,悖離常理(許三觀反覆教導自己的兒子,將來去強姦何小勇的女兒。私密的「家庭」批鬥會裡,作家「安排」許玉蘭,反覆向自己的兒子和丈夫講述自己失貞的細節),作家不外乎一個目的,追求奪人眼球的新鮮!
5,文學價值
「歷史」,「生活」的反觀與回顧,之於小說,並無不可。但如果僅停留於「過往生活」的「記錄」,作為歷史資料,它有可取性。然而還在於作品是否具備「歷史資料」的「真實」特點。
好的小說,並不是讓我們去體驗一個「好玩」的故事。(《故事會》里的故事,遠勝很多大作家的「精彩」。)而是作家從最尋常的生活里,「探索」到最不尋常的價值。
昆德拉曾說,「知識」,是小說唯一的道德。那麼,作家就該是人類精神的「掘礦者」,而不是在那裡翻搗已經燒盡的礦渣和骨灰。
《許三觀》給我們的「知識」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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