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前，朝鮮扣押美國間諜船如何差點引發戰爭

這可能是美國軍事史上最尷尬的事件之一。

1968年1月23日，「普韋布洛」號被扣押，這是自美國內戰以來海軍艦艇首次遭劫持，一度令東亞地區的緊張局勢達到頂峰。

五十年過去了，此次事件仍然稱得上最可能引發第二次朝鮮戰爭的事件。電報顯示，美軍將領當時已經準備動用核武器，蘇聯和中國可能也會捲入戰爭。

不過，「普韋布洛」號事件並沒有導致戰爭爆發，這是朝鮮和美國持續數月的謹慎外交談判的結果。談判在近乎絕密的情況下進行，地點在朝鮮與韓國之間「非軍事區」板門店。

資料圖片：板門店朝鮮半島軍事分界線兩側，「暗中觀察」的韓國憲兵（右）和一名朝鮮人民軍士兵。

在談判緩慢進行的同時，「普韋布洛」號船員遭到毆打和折磨，被迫在越來越荒唐的供詞上簽字，他們甚至擔心自己重返美國時將面臨進一步的懲罰。

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話。

美軍艦束手無策

任務從一開始就很糟糕。

1968年1月11日離開日本佐世保港後，「普韋布洛」號船員不得不應對設備故障、驚濤駭浪和酷寒天氣等重重問題。當船員們不再因為暈船而嘔吐時，他們開始感到無精打采和百無聊賴。

大多數人都無所事事。船上的儀器正從公海上竊聽朝鮮方面的通訊，特別留意不要越過平壤所主張的19公裏海上邊界。

1月22日，當兩艘朝鮮漁船包圍「普韋布洛」號之後，事情終於開始發生變化。兩艘船的甲板上擠滿了想看看這艘美國船的人，一些人手裡拿著望遠鏡和照相機。

被朝鮮扣押前的「普韋布洛」號（蓋帝圖像）

拉塞爾是「普韋布洛」號的廚師，他從廚房裡跑出來看朝鮮人。他還記得那天晚上即將上床睡覺的時候，他說：「今天真令人興奮。」當時一個比較資深的船員微笑著說：「等明天再說。」

朝鮮人帶著武器進來的時候，他正在廚房準備晚餐。

一艘全副武裝的獵潛艦圍著「普韋布洛」號轉圈，並打出旗語，「停船，否則我將開火」。

四艘小型魚雷艇迅速加入了獵潛艦的行列，兩架「米格」戰鬥機在空中盤旋。船長布徹知道自己在火力上已被完全壓制，但他此時身處公海，而且他知道曾有其他美國軍艦經歷過這種騷擾，最後毫髮無損地脫身了。

資料圖片：朝鮮「米格」-19戰鬥機（韓聯社）

因此，當其中一艘朝鮮艦船帶著全副武裝的登船部隊接近「普韋布洛」號時，布徹命令舵手向公海全速前進。

四艘魚雷艇用機槍對準「普韋布洛」號掃射，獵潛艦則將57毫米艦炮的炮彈射進「普韋布洛」號的前桅，天線被擊倒，彈片在甲板上飛濺。

「普韋布洛」號船員瘋狂地焚燒著船上的機密文件，並用鎚子和斧頭砸碎設備。

「普韋布洛」號上的機密文件被朝鮮獲取。（蓋帝圖像）

布徹原本下令跟著獵潛艦走，但是看到還有「海量的文件」未被焚毀，立刻要求舵手停下來爭取時間。朝鮮艦艇迅速向「普韋布洛」號的上層甲板發射兩梭炮彈，重傷兩名船員。

布徹進入通訊室，向日本上瀨屋港發出信息：「已被要求跟隨進入元山港，有三名傷者，一人腿部被炸飛，沒有使用任何武器。」

他繼續說：「能否提供一些幫助？這些人是動真格的。不打算做任何抵抗。」

華盛頓壓力重重

隨著「普韋布洛」號被拖入元山港，船上的全體人員被綁，華盛頓陷入全面危機模式。令人們困惑的是，在得知「普韋布洛」號遇襲後，太平洋地區的美軍幾乎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普韋布洛」號船上成員（美聯社）

一份美國國會調查報告後來發現：「美國海軍沒有嘗試從『企業』號航空母艦派出飛機。」這艘航母距「普韋布洛」號僅有一小時航程。報告還發現，「距離最近、最可能進行抵抗的眾多日本基地也沒有任何一個」派出飛機實施救援。

美國時任總統林登·約翰遜及其顧問試圖控制局勢，他們「以最嚴厲的措辭」建議韓國政府不要嘗試採取任何可能會危及「普韋布洛」號船員性命的行動。

最終，約翰遜放棄了所有主動出擊的軍事戰略，選擇「武力震懾」，下令數百架美國戰機和包括三艘航空母艦在內的25艘軍艦組成艦隊，開赴韓國。一封絕密電報警告說：「一旦美國對朝鮮採取任何報復性行動……就意味著幾乎放棄所有提早釋放船員和艦船的可能性。」

幾名船員在被朝鮮逮捕後拍攝的照片中悄悄豎中指。（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

談判先進行了數周，接著又持續數月。在「普韋布洛」號船員遭受酷刑的時候，美國和韓國的鷹派敦促採取軍事行動。

中情局當時的一份報告認為，儘管朝鮮游擊隊活動和越境活動急劇增加，但朝鮮並不打算入侵或是冒引發全面戰爭的風險。然而，中情局也警告說，韓國總統對朝鮮和美國日益感到失望，由他而非美國下令開展「大規模報復」的風險越來越大。

最終，朝鮮人與「普韋布洛」號船員一起召開了一場新聞發布會，在發布會最後，船長布徹呼籲美國政府「為挽救這些年輕人的生命做點什麼」。此後，美國同意依據朝鮮的要求籤署一份道歉協議。

朝鮮軍隊的解說員展示貼在「普韋布洛」號上的美國道歉協議。（法新社）

這份提交給「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政府」（美國從未使用過這一說法）的文件稱，「普韋布洛」號「非法侵入朝鮮領海……並且開展了偵察重要軍事和國家機密的間諜活動」。

然後，突然之間，一切都變了。船員們發到了新衣服，並且被告知他們即將獲釋。此時，距離「普韋布洛」號被捕獲已經過去整整11個月。他們最終在12月24日飛回美國，回到家人身邊，正好趕得上過聖誕節。

船員獲釋後與家人緊緊擁抱。（蓋帝圖像）

坐下來談判

「普韋布洛」號軍艦本身從未「獲釋」。它仍然是一艘肩負著正式使命的美國海軍軍艦，也是美國最古老的軍艦之一。自2013年以來，「普韋布洛」號一直是平壤一處旅遊景點，充當宣傳工具的角色。

「普韋布洛」號已成為一座博物館，並面向公眾開放。（美聯社）

美國的多份絕密電報和報告都證實了「普韋布洛」號危機是如何險些令朝鮮半島陷入第二次戰爭的。

「普韋布洛」號這樣的事件如果發生在今天，將更加危險。朝鮮已經擁有了金日成夢寐以求的核武器，而華盛頓面臨的要求其先發制人採取打擊的壓力也倍增。

歸根到底，1968年可以避免戰爭爆發，今天也同樣可以：坐下來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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