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行動》中的絕密往事
《莫斯科行動》是由張睿執導，夏雨等人聯袂主演的懸疑刑偵劇，因為喜歡夏雨，所以開始追劇，雖然有時對劇中的穿幫等瑕疵有些意見，但還是一口氣追完了，不能不說這是我很多年以來看的最好的一部刑偵劇，又因為對劇中那些「倒爺們」後來紛紛去了中東歐好奇，所以開始了解《莫斯科行動》背後的絕密往事。
上個世紀90年代，有個詞很流行——「國際倒爺」，當時由於前蘇聯解體，俄羅斯的經濟、社會都受到了衝擊，尤其是食物、衣物等生活必需品奇缺，這讓我國很多人看到了商機，據說那個時候在北京買一件羽絨服，其實裡面裝的也就是雞毛而已，六七十塊錢，到了莫斯科就能賣到300塊，打火機、皮夾克這些都能轉手倒賣，賺取高額差價，跑一趟俄羅斯就能變成個萬元戶，那個時候萬元戶還是很稀罕的，很多人都加入了這個淘金隊伍當中，成了「倒爺」，而K3次國際列車，也就成了這些「倒爺」們的最愛。K3列車是新中國成立後開通的第一列涉外列車，最早是1960年開始運行，從北京一直開到莫斯科，七千多公里，要開七天六夜，在我國境內的時候，當然是有乘警的，可是列車駛出國境後，按照相關規定，我國的乘警就要下車，然後由境外政府組織警力，而當時俄羅斯的法律規定，列車上不用配置警察，所以這趟列車出國後，就成了一趟不設防的國際列車，罪惡的黑手也就伸向了無辜的乘客，於是就有了長時間明火執仗地大肆搶劫「國際倒爺」這件震驚世界的大劫案。
1993年5月27日，中俄列車大劫案案發，四大土匪團伙輪番搶劫，三名婦女慘遭侵犯，多人被打傷、刺傷。
K3次列車經過中國、蒙古、俄羅斯三個國家，整個旅程需要花費七天六夜，這列原本載著無數人發財夢的財富列車，已經變成了一趟厄運列車，孫小姐經歷了這場噩夢。正當孫小姐為如何熬過漫長的旅途發愁時，一個自稱高軍的帥氣男子出現了，面對容貌俏麗的孫小姐，高軍聲稱在莫斯科他黑白兩道通吃，可以給她提供堅強的保護，孫小姐是第一次去莫斯科，能交上一個在國外吃得開的朋友，自然也是十分開心，一路上兩人相談甚歡，可是，她哪裡知道，自己面前坐著的男人，實際上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列車剛剛駛入蒙古國境內，高軍一夥兒就撕掉了偽裝，他們從幾間包房裡竄出，手持瓦斯槍、匕首、棍棒等兇器開始搶劫，其間他們打傷多人，更是殘忍地強暴了乘客孫小姐。
在經歷了第一撥長達十個小時的洗劫之後，第二天中午，列車到達了蒙古國首都烏蘭巴托，高軍一夥大搖大擺地走下列車，消失在了境外。然而，剛剛經歷了一撥洗劫後的乘客卻還茫然不知，另一撥更兇狠人數更為龐大的劫匪，早已等候多時。綽號「二姐」的趙金華是那天的第二撥，烏蘭巴托那段是他們的固定段，她的手裡有三四個人，手槍、電棍，對付那些旅客「倒爺」足夠了，因為她堅信，在愛財還是愛命之間，「倒爺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K3次列車在蒙古國境內一個車站停靠了大約20分鐘，而就在這20分鐘內，劫匪朱興金和綽號「二姐」的趙金華帶著人衝上了列車，上車後兵分兩路，再次對列車上的乘客大肆搶劫。匪首朱興金和他的手下暴打了兩名女乘客，最終，他們在兩名女旅客的內衣中，發現了救急用的200美金，這是女乘客身上最後一點錢，而與此同時，趙金華那邊的情況並不理想，她氣急敗壞，叫來了團伙的頭目朱興金，對方心領神會，撲向了喊聲最大的無辜的女乘客，不久，匪首朱興金從包廂內出來，發現一名浙江籍的旅客恰好出來上廁所，於是衝上去就是一頓暴打，然後押著他到包廂門口，踹門而入，狂揍之後，搜出了藏在襪子里的金疙瘩。
5月31日晚上6點，K3次國際列車此時距離俄羅斯已經近在咫尺，車上的乘客也已經遭到了兩撥劫匪的洗劫，只是他們不知道，這還不是噩夢的終結，此時還有一撥劫匪，在俄羅斯境內等待著，綽號「二姐」的趙金華團伙還沒走，以牛頓為首的第三撥搶劫團伙衝上了列車，出人意料的是，當兩波歹徒相遇時，並沒有像電影中那樣火拚，「二姐」趙金華這伙，從車頭往車尾洗劫，而牛頓一伙人很有默契地就選擇了從車尾開始洗劫。
後來實在搶不到東西了，他們不甘心，就瘋狂地折磨旅客。有些乘客就反抗了，有一個團伙頭子被一個福建小夥子用啤酒瓶子砸得滿頭是血，把劫匪砸蒙了，就在他們慌亂的時刻，車廂內的四名福建旅客，先後跳出了車窗，搶紅了眼的劫匪，竟然將列車過道上的緊急制動閘拉了下來，跳車追趕，四名奮起反抗的乘客，最終在一片白樺林中被趙金華一夥追上了，兇狠的歹徒一擁而上，四名福建乘客殘遭報復，被打得渾身是血，後來他們被當地百姓發現並報警。
一趟列車，三撥劫匪輪番搶劫，中俄國際列車上的這起國際大劫案，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不過，因為當時沒有手機這樣的通訊工具，乘客們只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當列車停靠莫斯科後，孫小姐等受害人，不顧嫌疑人的威脅，勇敢地向我國駐俄羅斯大使館報案，而我國使館在得到這一消息後，第一時間以特級密函的形式，將情況報告了中央。外交部密碼收電，時間是1993年6月3日，等級，特級，抄送國家主席、國務院總理、副總理，在這份密電中，駐俄大使館大致敘述了中俄國際列車大劫案的經過，6月4日，經過黨和國家最高領導人批示的特級密函，被迅速送達公安部，當晚，K3次國際列車大劫案專案組成立，6月8日，專案組派出的特別行動小組成員，為了避免外交上的糾紛，他們不能帶槍，只能拿著擀麵杖和彈簧鎖這些簡單的工具防身，由於要抓的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在離家之前，每個人都給家裡寫了告別信，每個人都做了最壞的打算，登上了開往莫斯科的K3次列車。
與此同時，俄羅斯警方也傳來了一條線索，綽號「二姐」的趙金華竟然在俄境內落網了，原來，案發時跳車逃跑的四名福建乘客，被趙金華一夥追上後殘遭報復，渾身是血的他們被當地百姓發現並報警，經過俄羅斯警方努力，犯罪嫌疑人趙金華等人落網了，得到這個消息後，中俄國際列車大劫案專案組決定兵分兩路，一路人馬在明處，從官方渠道協助俄羅斯警方對犯人進行審問，而另一路就是帶著擀麵杖秘密赴俄的特別行動小組，由時任北京鐵路公安處副處長的程亞力負責，在莫斯科警察局的審訊室里，負責審訊趙金華等人的俄國警方束手無策，不管怎麼問，對方就是裝傻充愣，什麼也不肯交代。這位綽號二姐的犯罪嫌疑人趙金華，也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婦女，其實她以前是北京西單一個擺服裝攤的，後來成了一名團伙頭子的情人，號稱「莫斯科第一壓寨夫人」，據說趙金華喜歡抽翡翠牌的香煙，別的犯罪團伙，看到哪個列車包廂上放這種煙，就會買她個面子。她已經在審訊室里待了很久了，當時的俄羅斯生活物資十分匱乏，像這些犯人，基本上就吃不到什麼像樣的東西，所以我方看準了這一點，給她拿來了麵包和水，再加上審問，用了不長時間，他們也就招了。
一向橫行霸道的「二姐」趙金華終於被專案組順利拿下，官方渠道取得了重大突破，可是秘密行動小組在抓捕另一個團伙頭目牛頓時，卻遇到了麻煩。程亞力帶領的這支特別行動小組只有9個人，這麼點人要在偌大的莫斯科找一個犯罪嫌疑人，這無異於大海撈針，沒有辦法，程亞力只能採取非常手段，找到了老李——是一個中國籍的「老大」，在莫斯科呼風喚雨，當時約他在一個大酒店見面，他不願意去，後來程亞力就明白了，他是不願意公開跟警方見面，然後就約他在一個小飯館裡見面，那頓飯花了12萬盧布，相當於人民幣3000元，在那個年代，是一筆不小的費用。當然，這頓飯錢也沒白花，程亞力弄到了牛頓的落腳地點，不久牛頓落網。牛頓的成功抓捕，讓程亞力一行人暫時鬆了口氣，緊接著，另一個犯罪頭目，也就是當時在俄羅斯最大的劫匪頭子苗炳林竟然現身了。
據一個線人報告，說苗炳林在他們家借住，而且聽到了風聲，正準備往國外逃，程亞力就讓他幫著設了一個局，以窗台上的花盆為暗號，花盆在，苗炳林便在，花盆離開了，也就證明他人已經離開了。據後來程亞力回憶，這次抓捕行動，是他職業生涯中最危險的一次，苗炳林手中有一桿鯊魚槍，是專門射殺鯊魚的，穿透力沒得說，輕輕鬆鬆就能夠把門板打穿，當時這把槍就放在苗炳林的枕頭旁邊，隨時準備著，當然，危險最後沒有發生，因為信息準確，最終苗炳林被順利抓捕歸案。
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曾是「倒爺」，也是在這趟國際列車上輾轉往返，夢想著發財的乘客中的一員，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們把黑手伸向了自己昔日的同伴？從「倒爺」到劫匪，是什麼改變了他們？K3次列車造就了許多暴富的「國際倒爺」，也許是錢來得太容易了吧，有些人就變得不安分了，他們頻頻光顧莫斯科的賭場，很快將積蓄揮霍一空，由於不願意辛辛苦苦再次創業，重新開始，他們打起了在列車上偷東西的歪主意，但小偷小摸明顯很難維持他們的高消費，於是發展成為搶劫。登車的時候，他們扮成「倒爺」，等列車一出鏡，他們看準時機糾結成伙，在列車上進行瘋狂搶劫等犯罪活動，無惡不作，甚至當時民間流傳著一個說法，去莫斯科的「倒爺」有兩種，一種是背貨的，也就是一般的生意人，一種是背刀的，專門是為了搶劫去的。如今這幫劫匪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1993年7月下旬，製造中俄列車大劫案的苗炳林等幾大犯罪頭目都先後落網，是否要冒著外交風險把他們秘密押回國內？我方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聲音，有人不同意，而程亞力則極力要求，把犯人押回國內，保證200%完成任務。其實他知道，如果弄砸了，頂多脫了這身警服，可真正的壓力是在上面，秘密引渡，弄不好就會造成外交上的麻煩，那事情可就大了。專案組最終下定決心將嫌疑人秘密押回國內，而此時，巨大的壓力則轉移到了程亞力他們頭上，任務是接下來了，胸脯也拍了，可接下來具體該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進行呢？這幫嫌疑人一不能戴手銬，二不能請求外國同行配合，該怎樣才能讓這些嫌疑人老老實實地回國內受審呢？程亞力想了一個主意，他託人從北京捎來六箱啤酒，然後打電話給一個俄羅斯警察朋友，說要給他們送禮，不過要麻煩他們親自來站台上取一下，對於喜歡喝酒的俄羅斯人來說，啤酒絕對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的禮物，俄羅斯警察朋友如約而至，而程亞力更是十二分的熱情，又是擁抱又是合影。站台上，中俄雙方警務人員親密有好的一幕，苗炳林等人看在眼裡，涼在心裡，這讓他們誤以為這次引渡是一次官方行動。可即使這樣，回國途中還是差點出了問題。押送嫌疑人回去的第二天夜晚，程亞力的一個同事就發現一個人在廁所里鬼鬼祟祟、磨磨蹭蹭，結果一檢查，那人藏著半片刮臉刀片和一根4厘米長的鐵絲，幸虧發現的早，所幸，整個押解過程有驚無險，最後所有犯罪嫌疑人全部被帶回北京，而與此同時，一場追剿漏網嫌疑人的戰鬥全面打響。經過一百多個日日夜夜的艱苦奮戰，在北京到莫斯科的國際列車上，為非作歹的四個犯罪團伙，68名主犯和骨幹分子先後落入法網，但是這個案子遠遠沒有結束，因為還有多名犯罪嫌疑人仍然負罪潛逃。
2011年的7月22日下午，北京首都機場T3航站樓發生了一件怪事，一名50多歲的中年男子在排隊等候的時候，東張西望，神情很緊張，他的反常引起了邊檢人員的警覺，更奇怪的是，他在辦理出境手續的時候，居然犯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錯誤，把自己的名字寫錯了，在出境卡上，他寫的是宗立勇，可是他的護照上，名字一欄卻赫然寫著：李勇。邊檢人員不動聲色地和他閑聊了起來，暗地裡卻打開了公安部通緝人員名單系統，開始查詢中年男子的身份，當輸入李勇這個名字的時候，顯示查無此人，可是當輸入宗立勇的時候，一份紅色通緝令跳了出來，原來，他就是中俄列車大劫案的犯罪嫌疑人之一，已經潛逃了18年的宗立勇。7月22日，中俄列車大劫案案發18年後，主犯之一的宗立勇在北京首都機場被捕，逃往期間，宗立勇一直改名換姓，東躲西藏，因為怕身份暴露，他一直不敢找工作，只能以賭博為生，這次在北京T3航站樓里，他本打算去澳門賭博，但不知為什麼，在填出境卡時，竟鬼使神差地寫下了宗立勇這個已經很多年都沒用過的名字，最終身份暴露，落入法網。同年，化名高軍與孫小姐搭訕，後來翻臉變成色魔的犯罪嫌疑人賈小明在桂林羅網，2011年8月，中俄列車大劫案最後一名在逃犯邵迅也被緝拿歸案。至此，中俄列車大劫案在逃人員全部到案。
如今的中俄國際列車，已經成了安全舒適的觀光列車，列車上隨時可見的乘警，讓乘客們再也不用為安全擔憂了。往事之所以有記憶，是因為有親歷者。當年湧向中東歐的「倒爺們」，如今看到《莫斯科行動》會不會很有感慨呢？
更多詳情，可以看2015年遼寧衛視的《絕密往事》，如果像我一樣興趣很大，還有一部峨眉電影製片廠的經典電影《中俄列車大劫案》，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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