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黑,江畔寒,別青春:在假裝親密的年代,不合時宜做人群中的少數,也是一種氣概
莎士比亞說,
世界是一所牢獄很多時候,
我們身不由己彷彿一顆渺小的雨水掙扎再三,
還是被江河吞沒像一幕無人觀賞的悲劇
可莎士比亞還有另一句更有名的話
「倘若不是因為我總做噩夢,
那麼即使把我關在一個果殼裡,
我也會把自己當做一個擁有無限空間的君王的。」
我們之所以會有哀嘆,
是因為我們還遠未到甘於平靜的年紀
那我們又有什麼理由不去向遠方呢
我在水西門等張偉的時候,坐在明江房地產公司搭設的一個碩大的演出展台邊上。展台並不高,被大紅色的劣質地毯包裹著,上面滿是泥土腳印。有一張坐過的報紙,看不出臟污和太多的塵土。我毫不猶豫地坐了上去,身體與精神有些放鬆了,便開始了對張偉的等待。
我右手邊是一個廣場舞音箱,音樂還沒有響起。一個身材矮小的老年婦女準備跳舞,水西門門口的小廣場上,只有她隻身一人,的確如此。她的眼神猶豫了幾分鐘,終於還是跳了起來,旁若無人。一個中年男人西裝革履,頭髮整齊,用眼睛斜瞥著她。老年男人的身體沒有轉動,頭顱也是,只有眼睛向他的舞姿發出複雜的斜向的探詢。老年男人身姿左傾,眼睛的白眼仁子佔據了絕大多數的右眼眶。
清明節,張偉很忙。他祖父剛剛去世一年。白天,他回了一趟老家,雖然並不遙遠。他現在住在江南,他的老家住在江北。不過,仍然需要駕車行駛一段路程才能夠到。舉行儀式的時候,晚輩們免不了敬酒給他。他不勝酒力,昏昏沉沉睡到晚上七點。這個時間,也正是我從嵐皋縣返回的時候。
他酒醒了,打來了電話,一定要約我吃飯。
我自然想念張偉,但我現在無法跟他匯合。我們有十五個人,駕駛著三台車旅遊。這個時間大家都飢腸轆轆,合計好一起吃頓當地的特色小吃。張偉說,我請你們吃飯。他的盛情被我拒絕了。一碼歸一碼,那麼多人,張偉都不認識,在一起吃飯不尷不尬的。十五個人,即便是坐在一起,也沒有可能進行任何形式的深入的交流。我讓張偉先吃飯。等我吃完飯,讓朋友們會賓館後,我打電話給他,我和他找個地方,好好聊聊。他還是堅持說一起吃飯,把我們十五個人全都請了。他說沒有關係的。我還是拒絕了,請他絕對不要客氣。我們出來是AA制結算的,不用他來安排。電話那頭,他還是一句「一起吧」!我堅持沒有讓步。
在電話里,我們拉鋸了大概有十分鐘,張偉依然無法撼動我的堅持,最後放棄了,有些失意,勉強同意吃完晚飯單獨聊天。
我坐在江邊,耳邊是這個獨舞的女人有節奏的舞步聲與音樂。孩子們還未歸家,在水西門的小廣場上打鬧。江水就在我背後緩緩地流淌。白天的時候,我們開開車經過,幾乎看不見水流動的跡象。江水表面很平靜,水表以下卻激流澎湃。我突然意識到,江水的味道改變了,不是張偉曾經給我描述的味道。
張偉很快就來了,他沒有讓我等待太久,差不多不到十分鐘,他就出現了。哪怕是黑暗中,我都能看到他四下環顧尋找我的樣子。
他穿著淺軍綠色的長夾克,一條藍色牛仔褲,一腳蹬的黑色牛皮鞋。
在暗夜中,與那些朝夕相處的日子告別多年以後,我依然對他的穿著十分熟悉。
1997年的張偉也差不多是這身打扮。
他的風格、氣質依然沒有變。藍色窄腿牛仔褲、黑皮鞋,幾乎是他的標準配備。憂鬱、靦腆、矜持的性格,南方人纖細的身材。也沒有因中年的到來而像一般的男人們那樣改變、發福。笑容拘謹,內心火熱,他本色不改,和十八歲的他一模一樣。
十八歲的張偉在床在上鋪。他的床鋪由書、磁帶和蠟燭構成。大多數的時光里,他都是在看書和聽音樂。宿舍會準時在11點關燈,他便點亮蠟燭繼續看。睏倦的時候,合上書卷,兩隻耳朵上塞上耳機,聽那些年流行的音樂。不參加胡諞,也絕少卧談。他就是宿舍里的一座孤島。那是校園民謠統治大學生心靈的年代,鄭鈞、竇唯、張偉是名副其實的英雄。他們的作品述說的是掏心窩子的憂傷,而不是無病呻吟。
多少年以後的一個春節,張偉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是大學宿舍的老大晁衛東打來的。張偉給老大晁衛東說,當年自己有些不懂事,請他不必放在心上。
晁小東說,根本不存在「不懂事」的問題,你能這麼說,說明你變得世故了。
那時候,張偉並不合群。
這背後有性格因素,也一定有著難以琢磨清楚的故事。
他沉默、拘謹、善良,彷彿很深沉,又彷彿很睿智。關於他,有很多馬賽克式的東西,讓我把握。他與一個姑娘有著故事,我們都知之甚少。他說年輕的自己很混蛋,並不知道怎麼對待女人。他的叛逆期太長了,一不小心延伸到了大學。大學畢業後,他在一所民辦大學工作了半年,依然在叛逆,依然不合群,依然喜歡李敖,依然「不懂事」,然後主動辭職離開了。之後,他在南方的幾所大學,因為同學的關係,逗留了數年。他覺得自己應該能上一所更好的大學,受到精英教育。
「我有些太自我了!」他說。其實,我不覺得。我一直對他的感覺很好,我心裡又有著那樣的孤傲,可是我沒有勇氣揮灑。
張偉來了,我已經來不及去回放這些馬賽克式的片斷了。我迎上前去,從陰影中走出,出現在燈光里,好讓他發現我。他很快發現了我,握手,握手,久久沒有放開。過了這個晚上之後,當我書寫這篇短文紀念我們的友誼的時候,我確信,張偉彼時的心情,是準備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的。我是他的好朋友,是一個與他同夢的人。這也是我必須寫這篇小短文的原因,時光太短,記憶太不可靠,為了將來的懷想,為了不讓友誼消隕。
我們決定隨便走走,沿著江邊的堤壩。上下堤壩的時候,他首先讓我走在裡面,非常刻意。他挽住我的胳膊,好像生怕我跌傷什麼的。在別處,我從未被人這樣重視過。也許在他眼裡,久別重逢,同學少年,性情未改的我,儼然是一個不知如何善待的棘手問題。我們握手,寒暄,但就那麼幾句之後,暫時沒有了話題,暫時用心去體會正在發生的事情。
我們理解、認同,卻同樣感覺到彼此的距離與陌生,如此渴望靠近,卻又小心翼翼。
他是沉默寡言的人,不太會分析這個社會,只是遲鈍地感受,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然後做出自己的選擇的行動。依然沒有言語,沒有多少判斷。甚至,人生的許多判斷,都沒有協商和問詢,都由著自己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給付諸行動了。
循著幽暗的路燈,我們沿著堤壩從西往東,一路聊著。天氣太熱了,我覺得有些煩躁,於是路上我突然問他,有沒有理髮的地方,我想去理髮。這個提議有些突兀,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合適。但我真的受夠我的髮型了。幾年來,無論我走進任何一家理髮店,當我出來的時候,都是這個髮型。我頭髮太長了,這不是我想要的。西安的理髮師都是一個師傅帶出來的嗎?或者,我其實了解理髮行業的一個潛規則,叫做「留髮」。我想離開西安,可能有一個改變。
張偉說,怕是這時候不好找了,基本都關門打烊了。我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好。於是繼續往前走,下了堤壩,拐進了一所古老的街道。張偉告訴我,這條街道曾經是解放前這個城市最的地方,居住在這裡的人都是富商巨賈,非官即商。張偉的老家就在這條街道上。他的父母還住在這裡。我們繼續往前走,穿過這條記錄著城市歷史變遷的街道,然後左拐。
「現在時間的確太晚了,你看,理髮店都關門了。我一直在這裡理髮店理髮,這家電在安康開了幾十年了!」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我才發現眼前有一家理髮店。我本來就放棄了,他還惦念著。於是,繼續往前走。不久就到了目的的。張偉與我落座,他就要點主食。我說我吃過了,真的不用,隨便喝點東西就好。但他還是點了果盤、點心與小零食,滿滿地一大桌。那時候,我已經吃過晚飯了,實在沒有胃口吃東西了。
我預感,我與張偉都期待著彼此間能開展一場懷舊的、深入的、反思性、評判青春、展望未來的個人的,歷史性的對話,就在這裡。
但卻在好長一段腳程里,從堤壩下到江邊,直至水西門前,彼此不知如何開頭。
那種感覺,像放映員即將放映精彩大片,滿心激動,摩拳擦掌,卻發現放映機的零件壞了,一切都無法開啟,一切都蓄勢待發。
張偉是個憂心忡忡的人。不過我一直病態地喜歡那種氣質。
我質疑張偉,無論從哪方面看,都不應該是如此憂傷。最後的根據還是和高考有關,在青春尾巴上,他遭遇了憂傷。
「我有個同學,學習成績還沒有我好,他考上了南京大學。」六七年之後,張偉在南京逗留了幾個月,漫無目的,卻又心懷莫名的渴望,大概和這個事件有關聯。
「我覺得那時候,我開始變態了!」他用到變態這個詞語,我以為有些不準確。也許用心理失衡更合適些。不過,據他所說,日後的確在他的身上出現了狂狷之氣。
於是,上大學以後,張偉表現出來的就是持續的排斥、否定、徘徊、猶豫、虛無,平靜的暴躁。這些精神特質,跟1990年代的搖滾、1980年代的思想解放、甚至跟「五四時期」的文字如此苟同。怪不得,我從張偉身上,看到了那麼多著名的面孔。他是個離群索居的青年,那時候是,現在也是。
在從前,別人找不見他的人。現在,別人可能找到他的人,卻摸不住他的脈。
張偉後來堅決考研,考上了重慶師範大學古典文學專業。在老師眼裡,他功底深厚,卻不是一個令老師滿意的學生。1990年代後半期大學中文系,雖然不能和1980年代的詩意相比,但也繼承了一絲理性主義時代飄落的意緒,學習生活緩慢、浪漫、平靜、懶惰而自由。沒有太多的考證、出國、創業的干擾。張偉就在這種平靜的生活中懶惰地閱讀、聽歌、冥想,消沉中積累後來被老師評為「功底深厚」的學養。他在細嚼慢咽、漫不經心的閱讀中積累了知識,提升了思維、開闊了視野。
他又的確不是一個「好學生」。那時候,他已經在中學的同事里,挑選了一個女教師作為自己的妻子,兩個人有了自己嗷嗷待哺的孩子。張偉在學校待一周,在家裡待連個月,照顧家庭,這自然讓導師很不滿意。可是每次討論問題的時候,張偉讓導師又刮目相看。他以獨立的思考所得標明自己的思考的個體性與智慧性。這樣的張偉讓導師又愛又恨。
「我就是喜歡李敖,喜歡讀他的文章。」
李敖是張偉的偶像,文學上的,人格上的。在張偉看來,李敖代表著一種理想的人格和生活方式。哪怕坐牢,也如此有意義和吸引力。
我忘了跟張偉說,我也喜歡讀李敖,包括他的那些信手拈來,胡寫一氣的自由詩,也如此迷人,如此讓人膜拜,如此難以企及。
碩士畢業論文開題的時候,張偉選擇的題目是《莊子》。這是我懂得的張偉,他有著莊子的氣質與情懷。他寫莊子,不是為了研究而研究,在我看來,更是一種心靈滋補的需要。他不是為了完成論文,他只是急迫地需要找到一個好朋友。
他太孤單,全世界找不到一個真正理解他、支持他的人,於是,他終於發現了莊子。
這種心靈的大會師,也不是一帆風順的。
「一開始導師和我們討論莊子的時候,我講得頭頭是道。結果導師震怒,斥責我說:『等你把《莊子》真正讀完了,再跟我討論,好嗎?』」
張偉說,這件事情對他刺激很大,讓他徹底不浮躁了。
雖然張偉的出勤讓導師很不滿意,但導師很快發現,張偉很有才華。他的見解必定特別,他的理解必定深刻。在張偉的身上,有著其他學生不具備的一種叫做才華的東西。這種叫作才華的東西讓張偉有著獨特的氣質,但不一定帶給他實際的收益。
「我的碩士畢業論文是一個字一個字寫出來的。同班的一個同學是用各種文獻拼湊起來的。結果他還是優秀畢業論文?」任何時候,活得認真的人都會活得很累。而這個世界,又真的充滿了偶然性。
走過半個江邊,他送我到酒店門口。酒店是張偉幫我預定的,物美價廉,靠近江邊,環境很好。他動用了他的親信——做商人的妹夫幫我們訂了五間房。我回到宿舍取了兩本書,送給他一本,另一本帶給我的另一位朋友。
我與張偉意猶未盡。我們彼此都覺得聊天還沒有開始,沒有想像的深入,淪肌浹髓,我們才談了一點點,或者我們一直在beat the bush。我們不想談論那些外在的人事,只想交流靈魂深處的東西。我們決定再走走,張偉建議去一個地方吃夜宵。我想與張偉坐在漢江邊,迎著清風,在深夜裡聊聊奢侈的精神世界。但是他糾結於沒有請我吃完飯的缺憾,堅持要去吃夜市。我只好依了他,兩個人在凌晨的江邊散步。
張偉談到他的第二個遺憾,跟感情有關。
「當年,我就是一個混蛋。」他說。「我那時候很不好,現在覺得自己是個混蛋。所以,我對我現在的妻子從來沒有那樣過!」
那樣到底是什麼行為?在張偉的眼裡,背對姑娘的哭泣和挽留,依然決絕地離去,就是混蛋行為。我想他大概是浪漫的氣質所致吧。那時候,他還不適合戀愛。
那些年,天空在他的眼睛裡都是灰色的,頹廢的。
張偉耿耿於懷。他以為對不起別人,愣頭青式的背負起道德枷鎖。而或許,「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姑娘早已經把他忘記了。他好多年都沒有走出那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而我的到來,作為觸媒,讓他壯懷激烈。
我們計劃沿著江北的堤岸繼續走走。深夜的江邊有四個男青年跟我們迎面走來,其中過一個男青年在與我們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跳到我跟前,仰天長嘯:「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看那四個青年的衣著,我沒有理解為挑釁。我們沒有與他糾纏,甚至沒有語言上的任何交流,我與張偉穿過了他們,都沒有回頭看。張偉低著頭說:「這麼晚出來的人,沒有好人。這地方風氣不好,很多人混社會!」
凌晨兩點多,江邊還有小飯館開業,生意興隆。我們走進去,有兩大桌男女正在把盞言歡,觥籌交錯。我與張偉在牆邊靠桌的位置坐了下來。張偉點了魔芋豆腐,麻辣豆乾、江邊小魚和水煮肉片。我不同意他點這麼多菜,這一次態度很堅決。因為我已經沒有胃口吃東西了。我建議最多點兩個菜,但他堅決地拒絕了,吩咐老闆抓緊時間做菜。我大概不能接受一桌為了浪費而點的飯菜,起身要去廚房告訴廚師不要做這麼多。這才發現張偉摁住了我的手腕,力大無窮,用力較勁。
張偉想表達情誼,甚至可以理解為讓自己開心,實現自己。而我無法接受一場蓄謀的浪費。我又起身,擠過一個狹窄的縫隙,掀開操作家的門帘,鄭重地告訴廚師,不許做那麼多菜,水煮肉片和江邊小魚減掉。
我們邊喝邊聊,門外颳起了風,下起了雨點。我說,你真的不用和我這麼客氣!晚上我已經吃過兩頓了,點了明明是浪費。他只是覺得慢待了我,沒有好好招待我。我說你沒必要這樣。我們又不是外人。
老闆端出第一道菜的時候,張偉又吩咐老闆把我減掉的兩道菜加上。這次,老闆好像不理會他的訴求了。
「我是不是有些啰嗦?我老婆經常說我啰嗦。」
我不覺得張偉啰嗦,其實,他身上的問題我都有,要不我也不會這麼喜歡他。張偉太顧忌別人的感受,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對自己有缺乏自信。正因為這樣,才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憂鬱的氣質 。
無論怎麼說,他都是戴著鐐銬的人。
我想到在來時的車上,我與先志的一番談話。
先志說:「人都有缺點,誰能沒有缺點?我就覺得我們挺好!我挺好的!你也挺好的!我們都挺好的!不要老是反思自己,覺得自己這個不行,那個不好!我覺得我們都挺好的,挺厲害的!」
好多年前看電視劇《喬家大院》,居中有一句台詞:「連我都覺得自己挺可怕的!」希望張偉自信起來,不憂不懼。當我也在想,那樣的張偉還需要我嗎?那樣的張偉我會喜歡嗎?好像到最後,只剩下一句話,人還是要接納自己,愛自己,無論自己怎麼樣。
兩瓶啤酒下肚,兩碟小菜也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近旁的兩桌「混社會」的男女已經出現了口角。大概是擁擠的關係,背靠背的兩個男人起了衝突。這時候,同桌的一個藍體恤的男人走上去,向對方介紹了自己。聽話的小青年立馬點頭哈腰賠不是。
我們起身返回,往賓館的方向走去。張偉說:「這些年,我教語文有一個體會,輔導教材上經常說詩人不得志。我從來不用這句話形容詩人。它們怎麼知道詩人不得志?詩人說不定很開心,很享受自己的生活呢!我最反感這樣的簡單化的概括了!」
到賓館門口,我與張偉的談話好像剛剛開始。我也是覺得,對話的閘門根本沒有打開,江邊的談話只是記憶與思想水庫里遺漏的點滴。張偉怕我受累,讓我回房間休息。我說沒關係,我陪你等車。一輛計程車停在張偉的身後,張偉沒有發現,他正待開口說點什麼,我說,車來了。他扭身看到計程車,然後轉回身子,我看見他臉上掠過一絲失望的深情。我們只好暫時惜別,他打車走了,我才發現我也沒有為這一場分離做好準備。
第二天,我們一早就返回了西安。我給張偉發了一個簡訊,約好西安再見。他回復我簡訊說,「走得這麼匆忙?想和你再來個擁抱都沒有機會了。」
我能被張偉列為朋友,更多地緣於他對自由精神生活的追求。
而他誤解了我,我不是那個自由精神生活的實現者,我與他,都是在路上,在追索。我們是朋友,歲月沉澱下來的關於心靈呼應的朋友。
張偉和我一直想擁抱生活,擁抱這個世界。
然而,理想都被逼到旮旯里。
我們在深夜的江邊,從遙遠的過去眺望當下理想藏匿的地方以及發出的微光。


※當愛倫坡遇上SCREAMO旋律大牌
※真正的愛情,需要儀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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