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電影是給善良的人看的
有一些電影是給善良的人看的，比如最近還在電影院里上映的美國片《奇蹟男孩》，根據《紐約時報》暢銷書改編，主角是一個面部畸形的男孩奧吉。
因為不同尋常的外表，奧吉在學校里成為同學們討論的焦點，一開始遭受到很多的排擠和歧視，但他憑藉自身的善良、聰明和勇氣，最終收穫了友誼、愛和尊重。
無論在中國和美國，《奇蹟男孩》在普通觀眾的口碑中都非常好，但有意思的是卻不太討影評家的喜歡。他們認為電影里描述的世界太美好也太不真實了。
除了一兩個為了製造戲劇衝突而刻意塑造的反面人物，奧吉身邊幾乎所有的人都單純善良不帶偏見，互相尊重也互相理解，在幫助奧吉對抗世界的同時還實現了自我的成長。
這些我都贊同，但電影的這些缺點一點也不影響我對它的喜愛，因為我本來就是把它當成一部成人童話來看的。
誰會怪童話里的世界太美好了呢？至少這部電影能夠讓我們堅硬的內心稍稍地融化一點，變得柔軟了那麼一點點，我覺得這就是它最大的意義所在。
當然，走齣電影院，我們還是要面對殘酷的現實。在真實的世界裡，奧吉這樣的孩子，可能根本就沒有機會出生。
我想到了國產紀錄片《生門》里的一個故事。
一個懷孕30周的孕婦，丈夫根據優生優育科的建議，認為胎兒發育不好，要求打掉，但婦產科醫生認為，從影像和各項指標看來，孩子並沒有明顯殘疾，唐氏兒篩查也過關。
最後在醫生勸說下，孕婦剖腹產手術取出來一個900克的小嬰兒，直接送往早產兒保溫箱治療。
是否要還要投入金錢去救治這個很可能有腦癱風險的孩子？這家人猶豫了很久，既捨不得自己的骨肉，又擔心 「人財兩空」，最後這個新生兒在一周內預後不良，提前去世。
在中國，每10名新生兒就有超過1例早產兒。早產兒未足月就出生，常常會發生呼吸窘迫、窒息、肺部發育不全、神經系統異常、發育遲緩、先天性心臟病、新生兒敗血症等重症疾病，最糟糕的發育風險是智力落後。
《生門》的導演帶著劇組，在國內一線大城市的婦產科病房裡現場蹲點，拍下了很多類似這樣的的故事。導演說：「希望從這樣一部記錄生命誕生前後的影片中，讓人們看到生命既是如此之輕，生命又如此之重。」
奧吉的父母是如何接受自己的孩子帶著不完美來到這個世界的？電影里沒有交代。
但在現實里，如果孩子一出生的時候就有缺陷，要不要盡一切可能不惜代價地救活他？對於父母來說，是事關生命意義的重大抉擇。
去年英國有一個讓人唏噓不已的新聞，一個叫查理·加爾(Charlie Gard)的寶寶出生後不久就被發現得了一種會導致肌肉衰替和大腦損傷、影響身體各器官運作的罕見基因疾病，叫線粒體耗竭綜合症(itochondrial depletion syndrome)。
由於無法自主呼吸，查理從兩個月大的時候就只能依靠生命維持系統。
醫院經過評估後認為，治療並不能治癒他的病情，反而給他帶來巨大的疼痛，因此應該停止這樣的無效治療，讓他從痛苦中解脫。
但是，查理的父母反對醫院這樣的做法，在電視新聞節目里，他們一遍遍地呼籲說，「我們只想給他一次感受生命的機會」。雙方爭執不下，官司一路打到了最高法院。
應該不應該放棄對查理的治療？英國人展開了激烈的辯論。最終最高法院裁決醫院勝訴，12月13日，維繫著小查理生命的醫學器械被關閉，小查理告別了人世。
新生兒有問題，救或不救，實際上從來不是一個選擇題，而是個論述題。需要有更完善的法律，更配套的社會資源，更好的收養機制、更大的殘疾人福利，來支持父母做出更遵從內心的選擇。
在相對富裕和醫療資源不那麼稀缺的社會，社會和個人選擇會更傾向於道義，即強調動機的純潔性和至善性的倫理學，而不是實用主義，即比較功利地從結果出發，「看最後的事物、收穫、效果和事實」。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即使我們日常生活中常常能看到許多殘疾人積極生活的勵志故事，我們國家的棄嬰數量還是在過去翻了十倍，2015年已經達到每年10萬，99%為病殘兒童。
當然，拿這些例子和《奇蹟男孩》比，可能並不是十分恰當，因為電影里並沒有提及小奧吉出生時所面臨的生命風險，而且他身體健康、智力甚至還高出一般人，唯一的缺陷是面部嚴重畸形而不得不接受無數次醫學美容手術。
只是我覺得無論這兩個事例，還是電影，它們從某種意義上是共通的，都是對生命、對個體的尊重。
如果新生兒患了現代醫學無法治癒的疾病，那讓他離開，是對生命的尊重，就像英國最高法院在查理案的判決書上說的，「應該讓他帶著尊嚴死去」。
但是，如果他帶著缺陷在這個世界生活成長，他更應該得到尊重。
看懂《奇蹟男孩》，只需要懂得一個詞，kind。這個詞在台詞里出現了好幾次，其中一句是，「If you have a choice between being right and being kind, choose kind.」
意思是，如果你需要在正確和善良之間做出選擇，請選擇善良——有些人可能會在正確這個字眼上摳牛角尖，認為應該選擇正確，其實這裡的正確，我理解是「更符合現實情況的合適選擇」，而不是那種絕對的不需要質疑的正確。
還有一句是，「be kind, for everyone you meet is fighting a hard battle」，請善待別人，因為每一個人都在和人生艱難作戰。
「善待別人」，就是對生命最大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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