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告別將臨，再多認識一點馬布里

斯蒂芬·馬布里22年的職業生涯即將畫上句號，他在之前接受採訪時表示，自己的最後一場比賽將定格於北京時間2月11日，CBA常規賽最後一輪北控主場對陣江蘇肯帝亞。

馬布里退役倒計時

文|體壇+記者 孔德昕

北京時間2月5日，距離斯蒂芬·馬布里正式退役還有6天時間，他22年的職業生涯將在本周日主場對陣江蘇男籃的比賽後落下帷幕。

老馬當天在微博上寫道：「我在北京還剩最後一場比賽，2018年2月11日將是最偉大一代（96黃金一代）的謝幕。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是這一代最後一位退役的球員：到時候所有的淚水都是喜極而泣，因為我們共同分享了很棒的回憶。」

雖然馬布里在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年轉投北控男籃，這樣的結局或許有些遺憾。但是，在來到中國的八年期間，馬布里不僅帶領北京首鋼實現了「四年三冠」的王朝偉業，擁有了自己的雕像和博物館，獲得了城市鑰匙、北京榮譽市民和中國的綠卡，他還親歷了中國籃球在這幾年中的飛速發展。

以職業生涯中所取得的這些榮譽，以及對籃球這項運動的推動作用，馬布里相信自己能夠以國際候選人的身份，入選奈史密斯名人堂。「我的數據是能夠達到名人堂級別的，這是其一。」馬布里說道。

「你可以看看，有很多球員並沒有獲得過總冠軍，他們最終也入選了名人堂。第二，我架起了中美籃球之間的橋樑，推動了籃球這項運動在全球化過程中的發展，而且中國是一個籃球大國，我應該幫助他們縮小與世界籃球之間的差距。」

作為96黃金一代的一員，馬布里曾經兩次入選NBA全明星陣容，在效力NBA的13個賽季中，馬布里曾輾轉五支球隊，職業生涯場均19.3分7.6次助攻。但就像馬布里所說，名人堂不僅是一個只關乎球員個人數據和榮譽的殿堂，馬布里認為這個獎項屬於世界籃球。

「這是籃球名人堂，並不是NBA名人堂。所以，就籃球這項運動來說，我打過奧運會，也打過青奧會。我所做的一切之於籃球，是能夠入選名人堂的。」

儘管球員生涯即將在中國划上句號，但是馬布里和中國的籃球情緣並不會就此結束，這位40歲的老將希望能在退役後繼續為中國籃球做貢獻。

「如果收到邀請的話，我希望可以在中國國家隊工作。我認為我可以幫助他們成長，中國是我的家，北京是我的生活所在。」馬布里說，「我會永遠留在這裡，所以我有充足的時間去幫助這裡的年輕人。我想要為中國籃球的基礎建設出一份力。我了解這裡的文化和職業道德，我可以成為這裡的一部分。」

老馬在微博上也說道，如果姚明有需要他一定會幫忙的。

從明尼蘇達森林狼開啟職業生涯，到北控翱龍畫上句點，馬布里的籃球之旅堪稱傳奇。

22年的旅程只剩最後一周

文|體壇周報特約評論員 楊毅

上周六晚上在主場惜敗給新疆之後，北控男籃的季後賽之門砰然合上。

自此時起，至2月11日晚上本季CBA常規賽最後一輪，北控主場對江蘇肯帝亞，斯蒂芬·馬布里——他漫長的，激浪奔涌的，22年職業生涯，只剩下了最後一周。

自從北控季後賽的希望逐漸沉沒，老馬也在微博上確認了他最後一戰的時間，情緒就開始奔騰。

我想了想，寫點兒什麼呢？無需回溯他的成就和生涯，也無需再描述老馬這樣一個運動員在CBA，甚至在北京城市歷史上的位置。這些都已書於竹帛，鐫刻青史，不必再說。

在他終於即將結束職業生涯的時候，我只想講一個小小的故事。我曾經也並不知道，老馬生涯的最後一戰，會在2018年2月才到來。

在2016年年底的時候，我、王猛、楊晨，還有老馬的另外兩個朋友，我們在一個下午，在老馬的公寓里開會。

而那場會議的主題是，說服老馬在賽季結束之後退役。按照合同，接受一份北京首鋼男籃助理教練的工作，在這座城市裡留下來，重新計劃自己的未來。

我們告訴他，第一，合同的細節就是這樣，成為助理教練，也能保持不錯的收入；第二，首鋼的管理層已經換人。在這個賽季之後，首鋼隊會有很大的動作。主教練閔鹿蕾很可能沒法繼續執教了，新總經理會給球隊帶來新的外援。如果你要打球，很可能也無法繼續在首鋼再打了；第三，當時首鋼隊的傷病很多，季後賽前景很危險。即便進入季後賽，看上去也很難有競爭力。

中國人的文化講，功成身退，審時度勢。如果還要再打，特別是離開首鋼隊再打，以你40歲的高齡和競技狀態，一定會有人出來說，你並沒有做一個聰明的決定，正所謂激流勇退，保持晚節。

馬布里聽完，站起來向窗邊走。他突然回頭，目視著我們。他目光里鷹隼般的狠辣和決絕，我們在無數決戰里見過。

「不，」他說，「我還會再打最後一季。無論如何，我要再打一季。這和錢無關，這和我贏得的冠軍一樣，都和錢無關。」

「如果你一定要堅持再打，可能就會離開首鋼。」

「我相信，我能找到一支球隊會有我的位置，這座城市裡還有一支球隊。」

一定會有人出來說，你這麼老了，還賴著不走。競技體育就是這麼現實，你贏的時候，人們就朝拜你，你是城市的英雄。當你不再能繼續贏的時候，就會有人攻擊和嘲諷你。

「我並不在乎，」老馬一直站著說。他的語速緩慢，但每一字都咬著牙，「我從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所有這麼說的人，並不知道籃球對我意味著什麼。我從3歲就開始打球，籃球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一切的寄託。它幫助我上了高中，幫助我上了大學，幫助我進入NBA，幫助我打開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我把一切都弄糟了的時候，籃球帶我來到了世界另一邊，帶我認識了你們，帶我獲得了在北京的一切。我知道你們說的那些，但在籃球面前，我就是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給它。我從不在乎別人因此如何評價我。在我的油箱里還有油的時候，我還沒準備好和它告別。讓我再說一遍，我將再打最後一季，無論結果如何。你們聽懂了嗎？」

那一天，在東方廣場那間公寓里，我們和老馬有很激烈的爭論。但最終，當我們起身離開，房間的大門在身後關上，我們決定支持他。

此時講這個故事，並不只是想告訴各位，老馬為什麼一定要多打這最後一季。我想說的是，我們和各位一樣，每當一個新的故事發生，我們才又多認識一點，斯蒂芬·馬布里，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在2016年底的那天，我彷彿才真正明白，籃球對於馬布里意味著什麼。我才真正解開了謎團，為什麼馬布里總是能在球場上實現我們想像之外的，不可思議的事情；他為什麼有那樣強悍的精神力量。

當我們勸說老馬的時候，我們都是站在旁觀者的位置上。事實上，當我們談論籃球，談論一個運動員關於籃球的決定，我們從來都是旁觀者。可對老馬而言，那不是他的身外之物，那是他的熱血和生命，那是他活力的根源。

我終於意識到，在他的籃球之夢面前，他從來什麼都不在乎，他不在乎自己的軀體是否受損，他不在乎名聲是否毀滅。老馬從不會因為恐懼失敗和指責就停下來。如果他會，他根本不會成為馬布里。

如果他會，他就不會在2012年總決賽之前就告訴所有人，北京首鋼能夠擊敗廣東宏遠。

如果他會，他就不會一針一針地從膝蓋里抽積液，每兩周打一次封閉，用透支自己、不顧一切的方式，把第二個冠軍拿下來。

如果他會，他就不會在每一個生死時刻，去投那個決生死的三分。他接受投進之後的朝拜，也心甘情願承擔如果投不進的責任和指責。在那樣的時刻，他的雙眼裡從沒有籃球之外的雜質。

這就是我們為什麼支持他。你接受他的性格和熱愛，給他塑造的成就，就同樣要接受這性格和熱愛塑造的結局。

在那一瞬間，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我突然明白了，邁克爾·喬丹以39歲高齡還要再次復出，以每年100萬美元的工資在奇才再打兩年；科比·布萊恩特在跟腱大傷之後，為什麼執意還要在湖人再打兩年。老馬的成就無法和喬丹、科比相比，可他們最終流露和追求的，都是對刻入他們骨血的運動生命的不舍。

我想起，我們也曾經站在旁觀者的位置上，評論喬丹和科比，評判他們最後兩個賽季的失敗。我們以一副冷靜的嘴臉評論著，他們的晚節不保，他們沒有見好就收。就如同今天，有人這樣評價老馬一樣。

可事實上，我們根本不知道，對於一名運動家而言，籃球意味著什麼。如果論及籃球在生命里的位置和對這項運動的熱愛，以及因為這份熱愛而對自己的挑戰，在這挑戰里所綻放的精神，以我們的視角去評判這些運動家，我們何止卑微，更卑鄙難言。

老馬會有遺憾嗎？當然有。最後的兩季，距離季後賽都失之毫釐。可這就是競技體育，你追尋的挑戰就是這些。在老馬的最後一季里，他還是擊敗過廣東；他還是單場干到過47分。當一位鬥士戰至最後一役，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無論你笑與不笑，他都報之以微笑。

編輯|關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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