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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時期的北京書風·吳芝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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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時期的北京書風 · 吳芝瑛

文 /鄒典飛

吳芝瑛(1867—1933),字紫英,號萬柳夫人,出身安徽桐城望族。其父吳康之,號鞠隱,曾官山東鄆城、信陽縣知縣。其伯父為清末桐城派古文學家吳汝綸。吳芝瑛19歲遠嫁無錫廉泉。廉泉,字惠卿,號南湖,江蘇無錫人。光緒二十年(1894)舉人,曾任戶部主事、戶部郎中等。廉泉精詩文、善書法,篤好金石書畫。

吳芝瑛像

光緒二十四年(1898),廉泉就職戶部郎中,吳芝瑛隨夫移居北京。居京期間,吳芝瑛廣泛結交舊京名流俊傑,思想傾向維新,曾發起組織「婦女談話會」,倡導慈善愛國。此時廉泉與同部任職的王子芳比鄰而居,王之妻秋瑾性格豪爽慷慨,且與吳芝瑛過從甚密,兩人結為盟姊妹。在時代潮流的影響下,秋瑾思想漸趨開放,為尋求救國之路,棄家留學日本。出京前,吳芝瑛曾書擘窠對聯「駒隙光陰,聚無一載;風流雲散,天各一方」以贈。後秋瑾投身反清事業,不幸被捕,在紹興被害,吳芝瑛聞訊,悲憤欲絕,在丈夫廉泉的幫助下,她與好友徐自華將秋瑾遺骨葬於杭州西泠橋畔。徐自華撰寫《鑒湖女俠秋君墓表》,吳芝瑛書丹。吳芝瑛憑弔秋瑾詩中「今日西泠拼一慟,不堪重唱寶刀歌」曾為人傳誦一時。之後她還寫出了《秋女士傳》《記秋女士遺事》等文章,介紹秋瑾事迹。吳芝瑛的義舉觸怒了清廷,故欲嚴懲之。而吳芝瑛慷慨凜然,坦然面對,親戚或有促其赴租界避禍,對曰:「吾不欲更居洋場,人疑我託庇異族也。」她還致信時任兩江總督的端方,其中有「是非縱有公論,處理則在朝廷,芝瑛不敢逃罪」之語。其事迹一經傳開,輿論嘩然。吳芝瑛的友人美國女傳教士麥美德在《泰晤士報》頭版刊登吳芝瑛照片和介紹文章,據理力爭,向清廷發出質疑之聲,而端方與吳芝瑛的伯父吳汝綸相善,故亦不欲羅織,在中外輿論的雙重壓力下,清廷未敢貿然加害吳芝瑛,故此事作罷。

吳芝瑛 行楷五言聯

吳芝瑛見清廷日漸腐敗,力勸廉泉辭官,隱居於上海曹家渡「小萬柳堂」。辛亥革命期間,夫婦兩人慷慨資助起義軍。民國成立後,吳芝瑛與秋社同人還葬秋瑾於西泠,建「悲秋閣」於家中,懸掛烈士遺像,設供桌加以紀念。1915年,袁世凱稱帝,吳芝瑛不顧廉、袁兩家的婚約(吳芝瑛小女硯華曾許配袁世凱之子袁克俊),毅然遺書責之,其中有「公朝去,而吾民早安;公夕去,而吾民晚息;公不去,而吾民永無寧日」之壯語,從中足見吳芝瑛之大義凜然。袁世凱稱帝失敗後,吳芝瑛仍恪守約定,將小女嫁予袁之子,表現出其公私分明的襟度。之後,吳芝瑛還多次參與籌款賑濟蘇皖地區災民,並捐贈家鄉舊宅創辦鞠隱學堂,培養後進。1934年,吳芝瑛病逝於無錫故居。舉殯期間,無錫各界人士市民無不佇立道旁默哀,吳氏靈柩上附國旗,與其夫廉泉衣冠合葬(廉泉墓在北京潭柘寺)。廉泉、吳芝瑛病逝後,廉泉表兄孫寒厓挽之云:「碧血話軒亭,湖上相逢應舉酒;清輝照潭柘,山中恰喜有歸魂。」對夫婦二人一生的事迹作出了公正的評價。

吳芝瑛一生最為人所稱道的,是她與革命志士秋瑾的情誼,其次為她的書法。其書法在清末民初名氣不低,且在舊京書界更是廣為人知。談到吳芝瑛和北京的關係,她清末隨夫寓居京城,後半生雖基本在南方活動,但廉泉在北京時間較久,夫妻二人伉儷情深,估計夫婦二人亦常往返於北京和南方。1931年廉泉病逝於北京潭柘寺。廉泉病逝前,深憂夫人不起,故提前為其撰成「流水夕陽,到此方知真夢幻;孤兒弱女,可堪相對述遺言」輓聯。

吳芝瑛臨《董其昌臨顏真卿送劉太沖序》

吳芝瑛出身名門,她早年在家鄉即有「詩、書、文」三絕之譽。在書法上,她自幼深受其父熏陶,加之自身勤奮,故臨池功夫很深,曾遍習唐宋元明碑帖,於帖學書法頗有心得。清末入京未久,即為世人所知。慈禧太后聞其書名,特招之入宮,與綉工沈壽同受賞;1900年庚子之變後,以賠款為國之累,乃倡議女子國民捐,在舊京寓所門口將家中破箱疊成桌子,用碎瓦為硯,以示山河破碎,挑起「國破家亡,隨緣樂助」的條幅,在街頭揮毫義賣對聯,還自印《小萬柳堂帖》出售,以所得盡數捐出以充賠款。吳芝瑛在此時期所書對聯,有史可查者有「國不能破,家不能亡,衛中華漢滿蒙回藏同仇敵愾;妻豈可離,子豈可散,保家鄉工農兵學商眾志成城」「振中華,掌政須似秦皇漢武;斗洋寇,揮戈應如繼光則徐」「閻王哪裡?何不鎖拿魑魅魍魎犯邊鬼;天兵何在,豈能放過琵琶琴瑟砍頭王」「挺起!挺起!四億病夫快挺起;醒來!醒來!百萬睡獅猛醒來」,等等。從這些對聯中足見吳芝瑛愛國之豪情,自此其書名享譽京華。滿州權臣端方見吳芝瑛寫經,亦讚譽有加。民國初年,吳芝瑛手抄《楞嚴經》,袁世凱為之作序,袁之子袁寒雲書,趙秉鈞繪釋迦牟尼佛像,贈予日本天皇。通過以上記載,可知吳芝瑛書法最初成名於京城,其影響力至民國而不衰。

吳芝瑛書《鑒湖女俠秋君墓表》 局部

據筆者看,吳芝瑛一生的傳奇性為其書法增色不少,尤其是她義葬秋瑾之後,其人其書更是得到了士人推崇,時人認為她的書法有衛夫人遺意。為秋瑾所書《鑒湖女俠秋君墓表》成為其書法中最知名的一件。通過此件作品及時人的記載,可知吳芝瑛楷書最初從歐陽詢《皇甫誕碑》、褚遂良《孟法師碑》入手,後涉獵北魏墓誌,用筆勁挺瘦勁,結字舒朗絢麗,時人譽之「瘦金體」。除前人的評價外,筆者認為,吳芝瑛的楷書雖名「瘦金體」,但與宋徽宗所書「瘦金體」不同,徽宗瘦金脫胎於唐薛稷《信行禪師碑》、薛曜《夏日游石淙詩序》,後經過自己的理解詮釋而成一種富貴、雍容的帝王書體。吳芝瑛「瘦金體」亦曾涉獵「二薛」(薛稷、薛曜),但骨子裡的豪情俠義則使其書法與宋徽宗瘦金體呈現出了不同的氣質。吳芝瑛書法以唐楷為根基,從歐書中得筆力,褚書中取伸展,進而熔鑄「二薛」書法而成自家面貌,其書法保存了濃郁的唐人特色,用筆瀟洒飄逸,中宮收緊,筆畫舒展,一派盛唐氣象,與宋徽宗所創「瘦金體」宋代帝王書體,同途而異路。

吳芝瑛題「嗚呼鑒湖女俠秋瑾之墓」

從另一個方面看,吳芝瑛雖曾涉獵北碑,但其取法不得而知,從她成熟期的楷書看,並未取法那些面貌獨特的北朝碑刻,也未受同時期碑派書家風格影響。她雖生於清末,思想從維新進而傾向革命,但其書學思想卻未脫出清人範疇,更多的是遵循清人帖學傳統,以歐、褚為基礎。作為女性,吳芝瑛書法非如清末士子一樣刻意鑽研館閣體,而是從喜好入手,以唐楷為歸宿,最終形成了自己的書法面貌。以女性書法視角看,吳芝瑛書法水平不低,稱為清末民初的「衛夫人」並非過譽之評。但若以時代視角審視,吳芝瑛的書法還是屬於閨秀範疇。她的書法風貌,和同時期的遜清遺老溥侗、名士趙世駿近似,他們均以褚書為載體,從唐楷中汲取養分,對於碑派書法淺嘗輒止,並未有深入的探索。此類書家在審美上似乎更喜飄逸遒美的風格,對以雄厚見長的書法風格並未產生足夠的興趣。這類書法面貌上的不足在於缺乏創新和時代眼光,但對於閨秀名門出身的吳芝瑛來說,其傳奇性的經歷為她的書法增添了許多的看點。吳芝瑛的小楷,尤其是抄經書法亦曾得到很多士人的推崇。民國時期寶文書局曾刊行《大佛頂首楞嚴經》十卷,是她的代表之作。此卷書法從《靈飛經》入手,堪稱用筆精到,一絲不苟,正如學者莊嚴所評:「書法秀麗,若不食人間煙火。」

……

(本文作者任職於中國國家圖書館)

(節選自《藝術品》2017-07 總第6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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