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鎮西：一個民族的自信與智慧，有時候恰恰體現在勇於並善於向對手學習——初到日本見聞

寒假開始了。

2月4日中午從成都飛大阪，三過多小時便到了，真的是「一衣帶水」。距上次2007年7月來日本，我這是第二次來了。這次第一站是廣島。

今天參觀宮島。宮島又稱「嚴島」，是日本著名三景之一。因嚴島神社而成為世界文化遺產。嚴島神社建於公元593年，主要祭奉的日本古傳說中的三位海洋女神（宗像三女神），600多年來多次修繕，至今完好。神社的神奇在於它建在淺海灘上，退潮時整個建築在陸地，漲潮時便漂浮在海面上。這是日本唯一運用漲潮退潮原理來設計的海上木造建築物，在世界上也是罕見的。

神社以正殿為中心，分別有客神社、門客神社、大國神社、天神社等各殿，還設有朝座屋、高舞台、樂房、能舞台等，還架設了內侍橋、長橋、反橋等，以東西方向約長300m的迴廊將其連接起來。包括各神殿以及迴廊在內的建築群的顏色基本呈硃紅色，漂浮在海上，輝煌而壯麗。

神社前方200米矗立著一座16米高的大紅色，叫「大鳥居」，和神社一樣，隨退潮漲潮或在陸地或在海中，是嚴島風景區最著名的標誌。

嚴島神社旁邊的山坡上有千疊閣，這是一座未完成的建築，是日本戰國時代著名政治家豐臣秀吉為祭奠戰歿將士亡靈而建造的大經堂。正式名稱稱作豐國神社，是宮島內最大建築，面積相當於857張"疊"（榻榻米）大小，所以被稱作千疊閣。1587年，由於秀吉猝死而中止工程，以未完成的狀態保存至今，發亮的地板、粗壯的木柱，訴說著封塵已久的故事。

千疊閣旁另有高達27米、混合了日本和中國兩種建築樣式的紅色五重塔等，它們都已被指定為重要文化遺產。女兒對日本歷史比我熟悉，她看過許多有關日本文化的書。漫步於神社，她給我講著日本戰國「三英傑」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德川家康的往事。

從成都出發時，查大阪的天氣和成都差不多，可沒想到今天這麼冷。但藍天白雲，讓衝出層層霧霾的成都的我感到格外舒暢。氣溫雖低，卻陽光明媚，更令人驚嘆的是，明媚的陽光下，居然飄著紛紛大雪。陽光與雪花共舞，我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奇景。

其實，讓我感慨的，還不只是日本的風景，更有其人文環境——我說的是普通的日本人表現出來的文明素養。

說起日本，我心情很複雜，和許多中國人一樣，對八十多年那場戰爭依然刻骨銘心，但我不得不承認日本在許多方面依然居於中國的前面——還不僅僅是經濟和科技，主要是他們日常生活中體現出來的文明程度。大街小巷，目之所及，潔凈無比。乘坐公交車、新幹線和輪船，均可看見人們不聲不響地排隊，沒有喧鬧，更沒有擁擠。無論是在火車站，商店或賓館，所有人都那麼面帶微笑，點頭鞠躬。當我看到那些彬彬有禮，溫柔和藹得近乎「卑躬屈膝」的日本人，就忍不住想，他們的爺爺說不定就是當年在中國土地上燒殺搶掠的「豬頭小隊長」。

一個國家的文明並不只是體現在電影、電視、演出、體育賽事等方面，更體現在日常生活中。比如日本的廁所，哪怕是一個偏僻路邊的小廁所，進去以後也乾淨得讓人吃驚，手紙是不用擔心的（這讓我想到在國內，進公共廁所之前「理所當然」地要帶上紙）；馬桶坐墊圈的溫度剛好適宜於人體皮膚的舒適度，坐上去真的感到很貼心。還有一些細節，更是貼心得不可思議。比如有的廁所有一種裝置，是用來發出音樂或流水聲的——幹嘛用的？當你在排泄時，難免會產生不雅的響聲，會讓別人聽到後感覺噁心，自己也很尷尬，於是你只要一按那個裝置，優雅的音樂便蓋住了那噁心而尷尬的響聲。這種設計，完全超出了我的想像。在我看來，這種細緻入微的文明成果的發明，對人類的意義不亞於航天飛船。

「你可以不喜歡日本人，但你要知道我們和他們的差距有多大。」這是我多次對學生說過的話。這個「差距」，顯然不僅僅只經濟、科技、教育等方面。如果我們不承認這一點，不努力提升中華民族每一個成員的文明修養，就算將來中國在物質文明方面真正強大了，不光日本人，世界其他民族一樣會看不起中國人的。一個民族的自信與智慧，有時候恰恰體現在勇於並善於向自己的對手學習。我至今堅持我的這個觀點。

明天，計劃參觀「廣島原子彈爆炸資料館」。

2018年2月5日夜於廣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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