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偉印象-不要人誇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
紹興書畫界有兩個沈偉,一書一畫,畫畫的那位,人稱小沈偉。
小與大、小與老總是相對的。
年齡小是確定的,畢竟是八零後生人,在這個靠白鬍子尊稱老的圈子裡,實在屬於後輩;進入圈子晚,近十年來始為時人所識,為區別起見,在姓名之前自然加了個小字,作為符號。
與沈偉相識,在十年以前。王家山文筆塔下,一個依山而築的院落里,紹興中國畫院的花鳥畫培訓班裡,集聚了十多位青年畫者。在這批俊男靚女中,沈偉屬於很不起眼的,個子中等,臉色黑黝,稚氣未脫,話也不多。
這以後,我們會不定時地在畫院相聚。一起畫畫,一起聊聊天,日子過得不緊不慢,關係顯得不咸也不淡。
那一年年關,沈偉得知我想利用年假閉門創作,於是,和我約定,次年正月共聚在陳家台門,一起畫畫。
新年爆竹的硝煙尚未散盡,我們走進了幽深的陳家台門,一人一間畫室,各自為戰,分頭畫畫。埋頭畫案之餘,沈偉也會來我畫室坐坐,幫我拉拉紙,倒倒茶,也會給出一些創作的點子。每到二更時分,一天的勞作告一段落,我們會一起喝茶聊天,或者什麼也不聊,抬頭看看窗外寒月篩下的竹影,側耳傾聽冰雪融化的聲音。就這樣,從正月初一到初七,上午九點走進老台門,晚上九點各自回家,如上班一樣的準時。這期間,我畫了一批八尺整張的老台門系列,至於他畫了什麼,我真的沒有什麼記憶。但是,他的寧靜卻讓我見識了,二十七八歲的他,本來是忙於戀愛忙於瘋的年齡,何況還是熱鬧的春節,卻樂於這種關在老台門枯守青燈的生活,有一種超乎年齡的「老氣」。
餘下的日子裡,我們各自忙各自的活計,偶爾相聚也只是在一些展覽的場合。這些年,他買房裝修結婚生女了;這些年,他要忙學校的工作也得圍著妻女轉;這些年,過去一起學畫的小夥伴們,因為培訓的紅火,房子是一套接著又一套,車子也換得越來越高檔越來越時尚了,可沈偉依然開著他那輛灰色的車子,一如他並沒多少轉色的生活。
這些年斷斷續續有關他的消息,聽說他考上了湖北美術學院長徐勇民的研究生,聽說他去北京清華大學王偉平的中國畫高研班學習,聽起來好像全是賠錢的苦行僧消息。
最近一次相聚,是今年春上去景德鎮畫瓷器。在那兒盤桓兩天,各畫各的,也沒多少驚奇。等到瓷器發來,才覺驚詫。只見沈偉所畫的文玩,曲枝虯勁,圈梅寥寥,甫一入眼,古意蒼然,宛若褪去火氣的清三代青花古玩,那構思,那用筆的,羨煞同行的畫家。突然感覺,這人也如同這瓷器,練泥成坯,素型白身之時大多相差無幾,然後入窯鍛燒,經過時間與火的歷練,一俟開窯亮相,則火候到不到、功夫深不深,便一目了然了。
再重新打量他,這個被稱作小沈偉的青年畫家,在這十來年時間裡的確「老」了不少。外型之老,臉上全然沒有了當時的那份稚嫩,上唇多了一抹濃黑的鬍子;談吐之老,說起中國美術史已然頭頭是道;資格之老,剛屆而立之年,,當上了越城區美術家協會主席;功夫之老,接受學院派的系統教學,潛心研習自宋代院體至民國海派花鳥的每一個足跡。
在林林總總的花草蟲鳥中,沈偉獨衷情於梅花。
自北宋以降,歷代畫家以梅花為題材的繪畫作品不可勝數,但大多數只是在描繪梅花的形貌,很難有人能夠人木三分地表現出梅花那種傲骨崢嶸、清雅高逸的內在精神。「畫梅須高人,非人梅則俗」。正因如是,後之花鳥畫者,對梅蘭竹菊這類高峰巨石般的課題稍作涉略,便繞道避開了。
然而,沈偉卻偏偏選中了這個吃力不討好的題材。
學乎其上,得乎其中。在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梅花譜里,沈偉獨愛王冕的梅花。
王冕筆下的梅花,繁花萬枝,千叢萬簇,一改宋人畫梅「疏枝淺蕊」之法而以勝出,更顯風神綽約。筆法洒脫,繁花似錦,無嫵媚纖弱之態,反顯清貞孤傲的氣概。
「萬樹寒無色,南枝獨有花」。這是梅花的寫照,也是在當今誘惑紛呈的世界裡能獨自靜守畫室苦練技藝的畫者造象。人梅合一,方能寫出梅的品格梅的氣節。當沈偉一一展示他苦練的一摞摞墨梅綠梅圖時,撲面而來的是梅的蒼老、孤傲,冰清玉清,鐵骨素心。
對沈偉畫的成就,我不敢妄評,觀者自有公論。何況,就其這樣的年齡,藝術之路還很長,前途不可限量。
在行文即將結尾之時,突然想到王冕的《墨梅》詩:「我家洗硯池邊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用此詩來為少年老成的沈偉定格,極好,也就拿來作為此文的題目了。
來源:中國網生活 ? 柯鵬


TAG:蘭亭書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