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水滸之一百零三:如何評價當年《水滸傳》「好就好在投降」的說法?
1975年,在中國大地上掀起了全國範圍的「評《水滸》」運動。作為這場運動號角的,就是毛澤東在逝世一年前發出的兩段關於《水滸》的評語。
據當時在毛澤東身邊擔任侍讀工作的北京大學中文系教師蘆荻的記錄,毛澤東關於《水滸傳》的評語主要有:
《水滸》這部書,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
《水滸》只反貪官,不反皇帝。屏晁蓋於一百八人之外。宋江投降,搞修正主義,把晁的聚義廳改為忠義堂讓人招安了。宋江同高俅的鬥爭,是地主階級內部這一派反對那一派的鬥爭。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方臘。
這支農民起義隊伍的領袖不好,投降。李逵、吳用、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是好的,不願意投降。
魯迅評《水滸》評得好。他說:「一部《水滸》,說得很分明:因為不反對天子,所以大軍一到,便受招安,替國家打別的強盜——不『替天行道』的強盜去了。終於是奴才。」(《三閑集?流氓的變遷》)
金聖嘆把《水滸》砍掉了二十多回。砍掉了,不真實。魯迅非常不滿意金聖嘆,專寫了一篇評論金聖嘆的文章《談金聖嘆》。(見《南腔北調集》)
《水滸》百回本、百二十回本和七十一回本,三種都要出。把魯迅的那段評語印在前面。
這些談話內容經過組織程序送到當時主管意識形態的姚文元手裡後,作為政客的姚文元從中發現了可以利用的政治價值,於是絞盡腦汁,慫恿毛澤東將其發動為一場遍及全國的政治運動。
今天回頭看看,這場運動已經超出了學術研究的範圍,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政治運動,是把學術研究政治化的標本。對於運動發動者的政治目的和有關的政治背景,我們且不去管它。這裡只是從學術研究的角度,談談當時這場政治鬥爭從分析論述問題,講道理的角度所涉及的一些學術道理何在。
評《水滸》運動中心矛頭對準的是宋江,他們從政治鬥爭角度觀察審視問題,把宋江看成是一個投降派的典型形象。其理由是:宋江上山後推行的是一條十足的投降主義路線,把等待招安作為農民起義的理想歸宿。為此,他實施了一整套投降主義路線。在政治上,他排斥晁蓋,架空晁蓋,篡權奪位,並把晁蓋「和大宋皇帝作個對頭」的政治綱領修正為「只反貪官,不反皇帝」,從而暴露了他的封建王朝爪牙和鷹犬的階級實質;在組織上,宋江大搞招降納叛,網羅和重用一大批大地主、大惡霸和反動軍官,改變了梁山泊頭領中的階級成分,使投降派逐漸佔了上風;在思想上,宋江以孔孟之道作為理論基礎,大造投降輿論。他把晁蓋的聚義廳改為「忠義堂」,這一字之差,就改變了農民起義的思想觀念實質,把農民起義由團結好漢聚義造反篡改為忠於皇帝的盡忠之舉。
除了批判宋江的投降派面目外,評《水滸》運動還從其他方面批判了《水滸》的所謂反動之處。比如說《水滸》竭力以唯心論的天命論來解釋宋江的投降主義路線,歪曲農民革命。它把歷代帝王說成是「神仙降世」,把農民革命領袖說成是「魔君下凡」,把宋江接受招安說成是退凈「魔心」,終成「正果」。《水滸》還大肆宣揚地主階級人性論,抹煞人們的階級界限,為投降主義路線辯護。
可以看出,當時的大批判運動受極左路線的干擾,喜歡用大帽子壓人,用大棍子打人,而缺少真正有份量的理論批判鋒芒,所以這些所謂學理的政治意識形態色彩是非常鮮明的。如果能從探求真理的角度來討論分析問題的話,的確可以指出很多這些說法的荒謬蠻橫之處。不過,對於荒謬的論敵不應該從歷史的痕迹中將其抹去,而應當「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讓它成為一面歷史的鏡子,讓後人了解知曉那個不正常的時代曾經有過的一場不正常學術歷史,避免悲劇重演。這也是學術良知者的責任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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