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春夜洛城聞笛》——「推己及人」的浪漫主義

李白《春夜洛城聞笛》——「推己及人」的浪漫主義

從前，古人或是因為遊宦，或是因為從軍，或是為了其他維持生計的原因，不得不離開故鄉。於是，思鄉便成為古詩中最常見的主題之一。對於客子來說，白天倒還容易打發，夜晚的思鄉之情卻往往一發而不可收拾。比如兩宋之交的詩人左緯在《送別》一詩中，就明確地勸朋友說：「客情唯有夜難過，宿處先尋無杜鵑。」夜晚本就容易思念故鄉，而杜鵑的啼叫之聲，又類似「不如歸去」，更會加倍惹動客子的思鄉之情，所以詩人特意提醒朋友切記要在沒有杜鵑的地方投宿。至於因為思鄉之情，而夜不能寐的詩句，那更是俯仰皆是。其中最有名的，恐怕要數張繼的《楓橋夜泊》：「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今天，我們就來賞析一首詩人在春夜裡思念故鄉的詩。其詩曰：

春夜洛城聞笛

【唐】李白

誰家玉笛暗飛聲？

散入春風滿洛城。

此夜曲中聞折柳，

何人不起故園情？

「誰家玉笛暗飛聲」中著一「暗」字，便與題目中的「夜」字暗合；著「飛聲」二字，便又與題目中的「聞笛」二字暗合。「暗合」彷彿情人間的暗通款曲，讀來不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但從這一句詩中，我們便產生兩個疑問：一則這笛聲是從誰家傳出來的；二則這笛聲所演奏的是什麼曲子呢？而從第三句詩——「此夜曲中聞折柳」，我們可以清楚地知道，吹奏的是《折楊柳曲》。唐朝時，送別親友之際，有折柳贈別和吹奏《折楊柳曲》的習俗，都表達了依依惜別之情。同時，我們不難從中推測出，吹笛的應該也是一個客居洛陽之人。他因為思念家鄉，便吹奏起這支充滿離別之情的《折楊柳曲》。明白了這兩個問題，我們再來看「暗」這個字，不僅準確地表現出笛聲在春夜裡四處飄散，還暗示了吹笛之人的思鄉之情在暗夜裡不可遏制地滋長。

聲借風勢，笛聲自然傳播得遠些。也許，借用杜甫《春夜喜雨》里那句「隨風潛入夜」，最能傳達出「聲借風勢」的神韻。至於說「散入春風滿洛城」，則是詩人浪漫主義的想像。同樣的寫作手法，李白還應用在《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一詩中：「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詩人高適在《塞上聽吹笛》一詩中，也說：「借問梅花何處落？風吹一夜滿關山。」詩人在春夜裡聽到《折楊柳曲》，便認為整個洛陽城中都飄滿了笛聲，就像他在黃鶴樓中聽到《梅花落》，便認為整座江城都飄滿了笛聲，也像詩人高適聽到戍樓上傳來《梅花落》，便認為這笛聲傳遍了整個關山。不僅如此，詩人李白因為自己聽到《折楊柳曲》，起了「故園情」，便又認為整座洛陽城中所有的客子，也都因此起了「故園情」。這種「推己及人」的浪漫主義，雖然在事實上並不可能，卻可以從中體會到詩人思鄉之情的濃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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