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視論文數量背後的問題，才能走得更遠更好
作者簡介：
江曉原，上海交通大學科學史與科學文化研究院院長。
引言
2016年中國作者發表的科學論文數量已經達到世界第一，2017年的數據尚未出來，預計中國的論文數量繼續大幅增長，基本已無懸念。但對於這樣的數據，究竟應該如何解讀，已經有不同看法。
據2018年1月18日美國國家科學委員會（National Science Board）發布的「科學與工程指標報告」（Science & Engineering Indicators，下面簡稱SEI報告），2016年中國作者發表的科學論文數量已經達到世界第一，總計426165篇，排在第二名的美國為408985篇。中美兩國遙遙領先，其餘各國已瞠乎其後：第三名印度僅110320篇，第四名德國103122篇，從第五名英國起都在十萬篇以下了。
這樣的數據當然讓國人大受鼓舞，2017年的數據尚未出來，預計中國的論文數量繼續大幅增長，基本已無懸念。
但對於這樣的數據，究竟應該如何解讀，已經有不同看法。
一個比較容易見到的看法是：數量雖然上去了，質量還有待提高，例如在「高引論文」的統計排名中，中國僅排第五名。
這樣的看法當然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僅到這裡是遠遠不夠的。近年來筆者的團隊一直在研究相關問題，我們的「Nature實證研究系列」從2013年起，每年持續在《上海交通大學學報》上發表成果，2017年已經發表至系列之五，今年還將繼續發表。所以對於上述數據，可以根據我們的研究成果先貢獻三點意見。
第一，從SEI報告的中國論文數據本身，就可以得出中國在科研投入方面大幅增長的推論，因為在絕大部分情況下，沒有科研經費支持的實驗基礎，科學論文就無法產生。SEI報告根據其他數據來源，也贊成同樣的結論，稱2015年中國的科研投入已超過4000億美元，僅次於美國而居全球第二。
第二，不必諱言，中國作者近年在國外期刊（主要是英語期刊）發表的論文中，有相當大的部分是發表在學術聲譽比較差、影響力比較低的低端期刊上。特別是低端期刊中所謂的「開放存取期刊」——這種期刊沒有紙質版本，完全在線發表，免費閱讀，但作者需要交納數百到數千美元的「論文處理費用」，而且審稿往往非常寬鬆，稿件的刊用率可達80%甚至更高。據統計，僅在進入SCI的開放存取期刊上，中國學者發表的論文在2015已經超過美國、英國居全球第一了。而筆者團隊採集的最新數據表明，2017年中國學者在SCI期刊上共發表了69051篇開放存取論文。
第三，為了發表這些低端論文，中國作者耗費了相當可觀的一部分科研經費作為論文發表費用。而因為中國科研投入的總規模巨大，故中國學者為發表低端論文而耗費的論文發表費用的絕對值仍然觸目驚心。在新華社2016年的文章中披露，有人曾估計2015年這項費用約為4.5億人民幣。但上述估計很可能明顯偏小，根據筆者團隊近期深入研究的結果，據保守測算，在2016、2017兩年，中國作者僅僅為發表SCI開放存取論文，向國外期刊貢獻費用總規模的下限，就達每年7.6億人民幣之多！
上述中國作者論文發表費用總規模下限的保守測算，還沒有考慮那些非SCI的開放存取期刊，事實上，目前全球開放存取期刊總數已經超過一萬種。需要注意的是，即使在被普遍認可的SCI期刊中，也有許多聲譽很差，影響因子很低的期刊，而SEI報告所依據的愛思唯爾集團的Scopus資料庫（同行評議學術論文索引摘要資料庫），採集的期刊超過兩萬種，遠比SCI目前的八千多種更為廣泛，魚龍混雜的現象也更為難免。
事實表明，中國的科研經費，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和規模，大量流入國外一些性質非常可疑的期刊囊中。正視論文總量中的低端論文問題，對中國的科研管理部門來說，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只有正視數量背後的問題，中國的科學研究才能走得更遠更好。
編輯 / 張洪瑞
美編 / 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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