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窮三代的人生體驗
這幾張照片拍攝於2008年著名的大雪期間。是的，十年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雪了，2018年我看著窗外積不起來的弱雪，感覺到了光陰的變化。
有人說你十年前拍了這些照片，這樣的色彩，用PS調了好久吧？還真不是。當時大家都用數碼單反，我卻買了一隻前蘇聯小型的LOMO相機LC-A，裝了膠片，用了一種叫做「正片負沖」的方式「演繹」了當下。什麼是正片負沖呢？就是我用的膠捲，叫做反轉片，拍完之後，去店裡沖印時，讓店裡不要用洗反轉片的方式去洗，而是用洗一般負片膠捲的方式來沖洗。這麼做的「好處」，就是得到了如上奇怪的色彩效果。
當然，什麼事情都會有代價，也許這一衝，就把整個膠捲毀了。就像燒窯一樣，你擺進去的時候，不知道燒出來會是什麼。這就是「玩」，期待著特殊的LOMO相機，用特殊的方式沖洗得到的化學反應。
現在我只用手機上的美圖秀秀，哦喲，根本不需要LOMO相機，就可以得到LOMO效果。不需要衝洗，就有正片負沖的效果。
有那麼幾年，我倒行逆施開始玩膠片。有一年生日，朋友送了我沖洗膠捲的設備，從此買藥粉，調藥水，沖洗黑白膠捲，都可以在自己家裡完成。我買了個二手的膠片單反，忍不住心癢，又買了個拍120相片的相機，玩起中畫幅。
我得承認，攝影技術方面我從來不是高手，看了本《紐約攝影教材》就動手了，就好像看了開飛機的說明書就進了駕駛艙。
所以我做不到太精細。要把膠片從相機里取出來，我在黑漆漆的夜裡關燈都嫌亮，蒙著被子干這事。沖洗的水溫達不到標準要求，就只有估算著怎麼增加或減少藥水浸泡的時間。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像個廚師，可做出來什麼樣的黑暗料理，只有天知道。
我想起自己高中時化學學得好糟心，十多年後居然天天在家裡搞「銀鹽化學反應」，當然我沒怎麼追求「數據的準確性」，現在看來，倒也沒有搞得一團糟。嗯，好也好不到哪裡去。
有人說你不需要花很多錢就可以得到攝影的樂趣。是的，一袋沖卷的藥粉5元錢——可是身處數碼時代，為了讓這些膠片能存進電腦，我掃描儀就換了兩台！沒有相對專業的掃描，拍得再好的膠片，掃出來都像一堆屎。
俱往矣！如今沒有心思折騰膠片了，當時玩膠片的初心是什麼？就是看到了，如果你用黑白膠捲拍的黑白照片，那種質感、厚感，是當時沒有哪台頂級數碼相機拍得出來的。我至今仍是這個觀點，PS只能模擬，始終還不能超越。哎呀，我幾乎聽到柜子里那麼多廢棄不用的膠片機激動得在發抖——什麼時候讓我們王者歸來？！
黑白膠片的魅力
抱歉，我沒這麼想。攝影毀三代，單反窮一生。什麼叫聽著紗窗外的雨，淡淡回憶過去的亢奮？這就是我一個中老年人現在做的事。走過城市的街角，看到一群人長槍短炮，搞得很「專業」，我就風輕雲淡地呼口氣，想起那麼些年，自己花時間浪費的錢，或者花錢浪費的時間……
你現在再讓我摸巨型單反，我內心是抗拒的。我最好「一台萊卡走天涯」，可我到現在都買不起萊卡，而且挺煩手動對焦。以前玩120相機，都是手動對焦，取景框里調人生，看得我變成鬥雞眼。我想起自己的老爸年輕時，跟我老媽談戀愛，拿台相機跑去公園裡拍照。老爸舉著相機，對焦對了半天也沒見按下快門，老媽終於再也維持不了臉上裝出來的笑容，呵斥他：「你到底好了沒有！？」
但我最近又買了個手動頭……嗯，攝影毀三代的含義就是，同樣的坑，你一邊抱怨一邊抵制一邊就往裡跳……就是因為德頭的色彩更迷人？我告訴你，相機可以有很多的玩法。比如你拍慣了日系相機，只知道佳能和尼康誰與爭鋒，這是不對的。有一天你忽然在某攝影網站看到有人用德國的各種鏡頭拍的照片，於是中毒了。然後你去研究各種不同的鏡頭以及它們不同的鍍膜……又忽然有一天，你就開始玩起的轉接環。對，就是把不同的鏡頭通過轉接環接到不同的相機上，用各種不同的組合方式，拍出不同特色的照片……
所以你忽然發現，天地多寬廣，自己多狹隘。玩佳能就一定只能用佳能鏡頭嗎？花錢的地方可多呢。我現在幾乎不再捧著單反到處晃了，我喜歡微單，個子小，重量輕，掃街容易，有點像當年的旁軸相機。我已經玩了好幾年微單了，我喜歡復古外型的小相機，這種對於外相精益求精的要求已經取代我當初對高大上的要求。所以這件事翻譯過來就是：需要另外花錢買不一樣的東西。
看完一個人攝影的一生，得懂得兩件事。一件是，器材沒有最好，但相比之下，一定會有比較差的。但不管器材多差，就算你用手機拍照，也可以有好照片。如果它是差的器材，比如漏光，比如畸變，可能用在不同的場合會變成優點。LOMO相機就是一例。明顯的暗角，反而增強了藝術效果，使得中心影像更為突出。第二件，就是大家因為第一點，所以懂得了一個攝影愛好者，如果他喜歡玩，他不但會買高大上的器材，其實也會買低端的，奇奇怪怪的設備。然後他喜歡把各種東西組合起來，期待一個效果……他沒有期待成為藝術家，但他期待下一張照片拍出來會是什麼樣。
手機拍攝
攝影窮三代，也不一定富貴人的精神。這種非常容易虧本的事情，沒有一點樂趣是不能進入的。希望如此玩的人，總是對「接下來」有點期待，也總是會有點點焦慮。不要希望它「有用」，開心就好。如果開心的同時還能取悅別人，比如給人拍了好照片，那就是雙贏。但像我這樣有點雅皮的人，多數比較自戀和自嗨，所以我不能成為大家期待的對象。要是碰巧拍出了讓人滿意的照片，就權當是人生一次沒有火花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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