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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早:《民國了》是一份讀書筆記

辛亥革命不是一蹴而就的,各省的光復經歷了截然不同的過程,有的流血暴動,有的平穩過渡,發揮主導作用的,也不儘是革命黨人。

在《民國了》這本書里,作者楊早呈現了辛亥人所見的辛亥革命,是革命與日常的「有關」與「無關」。辛亥的歷史舞台,登場的不僅有鬥法的孫中山、袁世凱,也有滿族權貴端方、士紳代表張謇,更有學童沈從文、少年葉聖陶、熱血青年蔣介石、師範校長周樹人……

楊早特別關注的是「大時代中的小人物」的命運。他們對革命的理解是有限的,他們對革命的參與是千差萬別的,但革命在他們生活留下的影響卻有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顯現出來。很多在公眾印象中與辛亥時段無關的著名人物,其實辛亥都是他們人生中不可忽略的片段。

問: 書名《民國了》,讓我想起老舍話劇《茶館》里的一句台詞 :「人家都給咱改了民國了!」您用這樣一個書名,用意是什麼?又是因為什麼寫這本書的?

答: 「民國了」是當時社會的常用語,光復了,剪了辮子,用了新曆,用鞠躬握手代替請安跪拜,大家都會說一句「民國了」。民國之代清,不是簡單的朝代嬗變,而是從法理與觀念上肯定了「民」的至高無上。民代君治,是當時主流的共識。

然而,如何打造一個真正的民國?如何做一個真正的民國國民?連孫中山、黃興等人也模模糊糊,更不要說張謇、袁世凱、趙爾巽了。所以「民國」是一個摸著石頭過河的探索過程,這裡面出現了很多的可能性,也湮滅了很多的可能性。

我自己對《民國了》的定位,是一份「讀書筆記」。我從 2010 年 8 月開始讀辛亥材料,讀了年把時間,比不上專業研究者涉獵廣,但基本材料大抵過眼。裡面有很多我覺得新鮮的故事與細節,我就把它們寫出來跟讀得比我少的那些同好分享一下。當然我自己的眼光、興趣也融進了敘述之中。所以這是一本很趣味化的筆記。

純粹的史料不是歷史,歷史是對史料的敘述。在這個意義上,任何歷史都是當代史。歷史的敘述都受制於敘事者的學養、經歷、立場以及時代。我個人很反對說「歷史有什麼用」。

歷史沒有什麼用,歷史是人類的一種本能。歷史上每一個事件發生的環境不一樣,不可能根據歷史上的相似事件幫助你解決當下出現的問題。既然如此,為什麼大家還那麼喜歡歷史而且研究歷史?因為人類有回溯過往的本能。還有一點,歷史的存在可以幫助我們掌握自己的定位,根據歷史可以知道我們從哪兒來,為什麼這樣,有可能會怎麼樣。

問: 這本書要向讀者展現一個什麼樣的「辛亥」?

答: 首先是地域化的辛亥。中國這麼大,而且 1900 年之後各省對中央的離心力非常強。因此辛亥絕對不該做一個整體化的理解。大部分的史著都喜歡將辛亥—中國當作一個整體,除了保路四川、首義武昌這些繞不過去的節點外,焦點往往集中於北京、南京(還有上海)的雙方高層政治。

其次是個人化的辛亥。在看材料時,我特別有興趣關注「大時代中的小人物」的命運。他們對革命的理解是有限的,他們對革命的參與是千差萬別的,但革命在他們生活留下的影響就有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顯現出來……這樣的個人命運變化讓我著迷。

再次是細節化的辛亥。雖說與辛亥相關的書汗牛充棟,但除了原始材料外,我還沒見到一本書提供這麼多的生活、事件細節。寫作《民國了》的野心之一,就是想儘可能多的記錄與講述這些細節。

問: 通過這本書,您想表達的東西是什麼?

答: 《民國了》所寫大致是從武昌首義到清帝遜位這四個月中,數個重點省份與地區的故事。當然也包括某些「前史」,如秋瑾、徐錫麟等。其特色是「歷史新聞化」,即用新聞特寫的方式來書寫這段歷史,關注從前的主流歷史有意無意忽略、遮蔽、摒棄的人物與細節,希望能為易代之際的中國拼圖,貢獻一種不同的敘述。

具體來說,這本書的主要材料來自歷史文件、日記、回憶錄甚至小說,本書並沒有什麼獨家材料,這本書的寫作重點是敘述方式,我盡量試圖還原現場的氣氛,以及那些歷史關鍵時刻的可能性,還有就是私人視角中的時代巨變。

比如我並不太刻意去寫那些「大人物」如孫中山、袁世凱、黃興、黎元洪,反而更關注那些參與歷史的小人物,一位士兵,一名學子,或是一些有代表的模式,比如四川一個縣是怎麼完成獨立光復—重建政權這件大事的。

以第一章為例,章名為「三位北京客的辛亥年」,選了惲毓鼎、鄭孝胥、吳宓三個年齡、身份相去甚遠的人,寫他們的辛亥年。

選這三個人的原因,一是因為他們都有很完整的日記記錄;二是這三個人都遠離革命核心,又各有代表性,他們的生活與觀感,其實更能反映「革命之外」又關心革命的各階層的狀態;三是三個人的政治立場分別近於保守派、立憲派與革命派,這三種立場基本可以概括當年中國的主要思潮。

這一章也並不是只寫這三個人與辛亥事變相關的見聞想法,而是力圖將之融入到他們的日常生活當中,讓讀者可以看清,革命與日常生活的「相關」與「無關」。

問: 《民國了》裡面有一章「讓子彈飛」,提到劉同一不小心點燃了火藥使事情敗露,之後武昌匆忙起義。慣常的宏大歷史敘事會關注一種必然性,這些看上去不太靠譜的偶然性往往被解釋成曲折道路的一部分,這些環節成了「小節」。你怎麼看待這些偶然性?

答: 你提出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我所寫的這個時段里肯定有不同可能性,不可能說它再來一遍還是這麼發展。我們以前說歷史既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我們作為現代人作為後人不要那麼驕傲,不要以為你隔得遠就能把這個事情看得清楚。

實際上你是在拿到結果後,再推導原因。比如從來都是把黃花崗起義說是辛亥革命的先聲,但從當時的狀態看起來,黃花崗跟武昌起義沒有什麼關係,沒有喚起廣大民眾的意識,就是單純的暴力事件。

武昌起義肯定是一個偶然,可以找出很多變數,如果端方不入川會怎麼樣,如果四川不爆發保路運動怎麼樣,但清政府始終解決不了跟社會之間重建默契這個根本矛盾。

自從太平天國以後形成了內輕外重、漢人當權的局面,滿人第一需要向西方學習,第二需要收權。這兩個東西誰先誰後,滿人在整個國家失去信譽的情況下,這種改革急還是緩?在那個環境裡面非常非常脆弱的火花就可以燃起大火,周圍全部是乾草,這個大事實不會變化,問題是誰來點燃這個火,正好武昌起義。

問: 在《民國了》之中,我們注意到很多細節寫得很傳神,彷彿您本人就在事發現場,那麼這些細節的還原究竟是基於史實,還是您個人的合理想像?

答: 我基本上可以保證,書中每一個細節都有出處。但我在處理的時候,不是原文照錄,我會基於文本,做一個氛圍的想像,給它描上一些背景色。因為我寫史的目標不是「求真」,而是「求活」,我希望我的讀者能獲得某種現場感,覺得這些歷史事件並不冰冷,它們可以藉助我們共同的想像在腦海中復活。

《民國了》裡面大量使用回憶錄,回憶錄其實很多是後來追憶的,其中會出現很多變異,因為自己的利益、記憶的模糊等因素,會把事情敘述的不太一樣。在這種情況下你要想探究真實是非常困難的,尤其在細節問題上。

我比較關注的是事情是怎麼被傳說的,這個事情本身可能重要但那不是我關注的重點,我關注它在傳說中是怎麼被敘述的。以前很多人說筆記、回憶錄有它的不可信之處,有意思在於他為什麼這麼說,不在於他說什麼,而在於他為什麼把這個事情說成這個樣子,把事情說成這個樣子是要滿足什麼樣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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