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腿鑒賞師(現代故事)
金華火腿歷史悠久,馳名中外。與之相關的故事極多,我這裡就有一個。
告示貼出半月後,終於有人揭榜了。但見來者乃一眉清目秀、嬌媚可人的年輕姑娘,婺城大戶陳老爺心說,就是她了。
陳嬌娥是陳老爺唯一的女兒,年方十八,國色天香,嫵媚動人,卻不好女工,不喜歌舞,單單喜歡鑒賞金華火腿。還不是一般的喜歡,簡直著了魔。先是經常偷偷溜出家門,去婺城各大火腿商鋪,跟人家學火腿鑒賞。若逢婺城火腿展銷會,更是整天不著家,在外瘋癲。嬌娥說話,三句不離火腿,還說簡直愛死它了。哪有半點大戶人家千金的樣子啊。如此,竟還覺得不過癮,非要家裡常備鮮火腿,以備她不時鑒賞。
這成何體統哦!陳老爺惱了,叫下人嚴加看管,輕易不讓嬌娥出門。見不著火腿,陳嬌娥整日愁苦著臉,緊鎖著眉,無精打采,茶飯不思,原本嬌小的身體日漸消瘦。陳太太心疼得要死,責備陳老爺不該如此狠心。打小娥兒就是我的心肝嘞,我不心疼?陳老爺拍著胸脯,繼而嘆氣、搖頭,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總得想個萬全之策才是。
於是就有了那告示,特聘請一專業火腿鑒賞師,要求女性,待遇從優,專陪陳家小姐在家賞玩火腿,云云。如此,既可滿足嬌娥的愛好,討她歡心,又能讓嬌娥不至於像往常那樣,整日在外瘋玩。一舉兩得。專聘女性,則是陳老爺深思熟慮之舉。那時,火腿鑒賞師除去極少數是店鋪掌柜, 幾乎都出自普通人家——那時,火腿鑒賞師被視為下賤營生。怎麼說,陳家也是婺城算得上名號的大戶人家,要是招了個年輕小夥子上門,與娥兒日久生情,豈不壞事?當然,陳老爺也知道,從事此行的女性極少,但又想,偌大個行業,偌大個婺城,總不至於一個都沒有吧?
這不,就有了嘛。陳老爺心情分外暢快。
小姐,你可知它為何被稱為火腿嗎?女師傅指著一隻新鮮火腿,問陳嬌娥。
不知道啊,我正想問呢,師傅請講,娥兒洗耳恭聽。說罷,陳嬌娥托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女師傅。
咱金華火腿精選帶皮帶骨帶爪的鮮豬肉後腿作為原料,經修割、腌制、洗曬、發酵、整修等多套工序精製而成,你看,其肉色嫣紅如火,故而得名。女師傅解釋道。
有道理。嬌娥聽得很是認真,竟興奮地拍手,叫起好來。
那該如何鑒賞火腿,行業又是如何評定其等級的呢?
我知道,四個方面,「色香味形」。嬌娥急不可耐地插話道。
對哦,女師傅笑道,沒想,小姐知道得還不少嘛,算半個專家嘍。
誇得陳嬌娥咯咯咯地笑個不停,越發嫵媚動人了。
陳老爺和陳太太也笑了,對視一眼,滿意地離開了。
下面,本師傅就好好給你說道說道!女師傅也來了興緻。
先說這最簡單的「形」吧。火腿狀如琵琶,一級火腿則腿心飽滿,皮薄腳細,膘肉適度,爪小彎曲,腳桿與腿頭對直,兩面均勻似竹葉,款臼扁球形,刀工光潔,切面平整,無毛污無紅斑無損傷無裂縫,腿面平滑,從肉面看不到皮面,從皮面看不到肉面, 印鑒工整明晰, 內容規範……女師傅滔滔不絕。
這麼多講究啊,太複雜啦。不過我越發喜歡咱金華火腿了。嬌娥嬌羞道。
當然,裡頭的學問大著呢。過不久,保管你全家都會喜歡上火腿。要不,今天就先到這裡?
好吧,那咱得再玩點別的!嬌娥哪肯輕易放走女師傅。
女師傅小心地看了眼門口,好,隨你就是了。聲音忽地變粗了。
今天說說如何鑒賞火腿之色……
火腿品種繁多,有月腿、風腿、糖腿、戌腿等。最絕的是用三根竹籤品出火腿之味呢……
時光在歡樂中一天天流逝。
看咱娥兒天天高興的,看來真是招對人了。陳太太說。
那當然!陳老爺挺了挺胸膛。
瞧你這驕傲樣,沒個正形!陳太太嗔怪道,卻兀自笑了。
女師傅還做得一手好菜,特別是火腿菜,樣式多,味道好。什麼金銀爪、拔絲金腿、金腿鴨卷、金腿燴魚、金腿蜜蓮、火鍾扒魚翅、火蒙冬瓜球、富貴燉白菜……光聽,人就得暈。就是拿火腿當輔料,那也絕對是錦上添花,會讓那菜肴餘味悠長,味道更純美。
如今,陳家上下都喜歡女師傅做的菜,是的,她還兼任陳家的大廚了。
吃著火腿菜,咱娥兒越髮漂亮了,更不愁嫁個好人家了。二老心裡樂開了花。
行文至此,這故事也快結束了。
那一日,嬌娥牽著女師傅,徑直來到父母面前。
爹,娘,孩兒已有意中人了。嬌娥極認真地說。
是她?陳老爺陳太太驚呆了,指著那女師傅,她她……
他是男的,是張記火腿的大公子。男扮女裝。嬌娥說。
二老目瞪口呆。
什麼時候的事?好半晌,陳老爺才回過神來,問了句。
很早了,在張公子進咱家之前。嬌娥實話實說。
這麼說, 你們早有預謀了?!
請父親見諒!嬌娥跪下了。
張公子也跪下了。望伯父伯母成全,我和娥兒是真心相愛的。
空氣有些凝固。
也罷,誰叫咱陳家上下現在一刻也離不開你張公子了呢。陳老爺終於發話了。
空氣霎時流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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