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 兩家飯

■ 夏秀蘭

作為一個客居南方多年的北方人，每年一進臘月，看到別人家戶外懸掛的臘肉、臘腸就犯嘀咕，吃新鮮的不好嗎？鹹鹹的腊味有什麼好吃的，還容易鈉鹽攝入過量。而老公的嬸子聽說我不愛吃腊味也很詫異，這麼好吃的東西，你居然不喜歡吃？言下之意是真是豈有此理!

記得婚後的前幾年在南方過年，老公帶我出去走親戚，好客的親戚們總是碟摞碗，碗摞盆，滿桌的雞鴨魚肉，還熱情地招呼我吃從未見過的樹樁一樣的葛根，長了一層神似白雪又毛茸茸的豆腐，她們說這個叫霉豆腐，還有牛角一樣的菱角，之後總要自豪地問一句：你們北方沒有這些吧？

這讓我想起《雪濤小說》里的一個段子，仕於南方的北方人在同仁招待他吃菱角時並殼入口，人家說菱角要剝殼，他說我知道，這樣吃可清熱，人又問，北方可有此物？他信口說道：前山後山到處都是。我雖沒有此君護短的習性，但問題是南方的山珍海味再豐富，關鍵是我不愛吃，我是北方人，我只鍾愛麵食啊！

最不能理解的是，一天三頓飯，老公頓頓都要吃米飯，開始我很不習慣。大清早的，乾飯怎麼咽得下去！他說，我吃面吃不飽啊。後來，我倆只好分食而治，他吃他的大米飯，我喝我的小米粥。老公說：「這不是搞「一國兩制」嘛，麻煩不麻煩啊，你看歷史上，大凡異族統治，比如元朝、清朝他們的生活習慣都會被漢族同化，為什麼你在南方這麼多年，飲食上還是改不過來？」我爽快地回道：「好！那你先跟我同化，我每天給你蒸饅頭，下餃子可好？」老公拱拱手，笑說：「饒了我吧，我可不想餓肚子。」

說起老公吃餃子，母親至今都當笑話講。那是我第一次帶他回我塞北的老家，母親辛辛苦苦地忙了一上午，包了幾種餡料不同的餃子，想著總有一款合適新女婿。誰知老公端過餃子碗，吃一個餃子打一個激靈，抽搐的面孔活像喂他吃了砒霜。當他告訴我母親說幾年都不吃一次餃子時，老人家的表情就像看到天外飛仙，幾年都不吃一次餃子？怎麼可能？

有時候老公也會感嘆：「人家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看咱倆進一個家門，卻吃不一樣的飯，哎，真沒道理。」我白他一眼：「你才沒道理，我媽那麼隆重地招待你，你卻不給面子，吃個餃子都像被掐住脖子的鵝，真是豈有此理！」

老公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古人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看來我們以後應該將心比心，不要勉強對方吃自己喜歡的東西。」誰知此人言不由衷，每次看我做好一桌飯菜，又去下我愛吃的麵條時，總會笑嘻嘻地來一句：「豈有此理，又開小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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