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頭拐杖的鼓槌

因為怕擾民和實在佔地方的關係，姐姐把她的架子鼓搬回了老家。上次回老家看到爺爺坐在床沿上，用他那根龍頭的拐杖敲著鼓面。

攝影 /侯嶼

爺爺以前在公社還唱樣板戲時是唱楊子榮的，姑媽說她小時候最喜歡坐在第一排看爺爺唱戲，坐在旁邊的大人總會給她說「你快長大哈，等你長大了，和你們老漢兒一樣切唱主角！」那個時候的姑媽就回家學著舞台上喜兒的樣子，跳「尖尖腳」墊著奶奶做的布鞋，把鞋尖墊壞了好多洞。

可是她還沒長大，樣板戲就不唱了。

攝影 /侯嶼

長大後很快，她就做了媽媽，生下了我的這個姐姐。不幸運的是，她也很快的成了單親媽媽。姐姐就被託付給了爺爺奶奶，姑媽要獨自去掙錢。八十年代末的那幾年，剛剛開放起來的城市裡已經有一些大人會帶著自己的孩子去學一些西洋樂器，所謂的「沒有鋼琴，電子琴都要來整兩伙」去敲醒這片沉寂太久的土地。

攝影 /侯嶼

於是那個「沒有唱成樣板戲」的姑媽去做了小提琴老師。那個年代，這些都是屬於剛剛拼湊起來的新鮮玩意兒。姑媽就在給小朋友上課的前一個星期，先自己作學生，學會一首曲子。那個時候姑媽說她學得很快，她很喜歡小提琴老師這個工作。

可沒辦法的是，這個活路掙不了錢 ，姑媽就去了遠方。

而姐姐在老家，據奶奶說總是被同村的男孩擠兌，小時候的姐姐就不愛穿裙子、中學時進了籃球隊。 姑媽那次給我講完過去的這些故事時，突然神色有些黯然的說「我和你姐姐好多年都沒說過這麼多話了。」

攝影 /侯嶼

把架子鼓搬回老家的是姐姐和她的男朋友，姐姐第一次把他帶回家看看老人，一個月後就是他們結婚的日子。

攝影 /侯嶼

現在回家看老人的機會越來越少了，還記得小時候的暑假爺爺帶著我去看川劇。遇上折子戲的話，上一折唱完的演員會換好衣服，臉譜都沒卸掉，就會走在茶座間給老人們參茶、寒暄。

攝影 /侯嶼

爺爺坐在床沿，用拐杖輕輕敲了敲那支鼓。就拖著他那隻慢慢的右腿走開了。我想像當年他走出房間門，走上一個舊舊的舞台的背影，他穿著軍大衣、和不太體統的戲妝。姑媽坐在第一排的中間，被旁邊的人鼓勵她說：「你快長大，長大了就來接你老漢兒的班，也來演戲。」

侯嶼

四川德陽人，

攝影師，導演系學生，

非著名巴蜀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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