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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3 住院記

1月21日下午,我去住院部詢問床位情況,被護士告知如果不當晚住院床位難保,我想了一下接下來沒什麼重要的事情,打了一個電話給老楊,讓他晚上把鍋碗瓢盆都扛過來。

我就這麼住院了。

住院部的衛生狀況並不令人愉悅,牆壁上的病友語錄,廁所地板上的污垢,病床下尚未清理的棉簽。我睜隻眼閉隻眼躺上了床。

病友A在我隔壁,是一個在余干做早點生意的老阿姨。老阿姨在一次農村免費體檢中,被查出左右卵巢各有一個囊腫,女兒特意從福建趕回來陪母親做手術,一來可以照顧母親;二來幫助母親交流。

「我媽一直在鄉下,不會說普通話,醫生說什麼都聽不明白。」女兒沖著說。我邊畫畫,邊笑了一下說,「我媽一輩子在武漢,也不會說普通話。」

手術前在醫院玩得最多的事是看書和畫畫

病友B離我最遠,四十四歲,準備人流。她吃了一種人流藥物,時常會跑到廁所狂嘔,她老公每天晚上會來看一下,大部分時間是她的母親陪她。

我不知道病友B為什麼要人流,倒是老阿姨的女兒告訴我,她已經有一個兒子了,意外懷孕後還是決定不要,四十四歲年紀太大。順帶她提到,「我也做過一次人流。」

「你一個人嗎?做完手術後誰來照顧你呢?」老阿姨操著一口家鄉話,吃力地問我。「阿姨,我這是小手術,沒有問題。」

這是老阿姨在這家醫院做的第三個手術,為了準備這次手術,她算是把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今天她要吃瀉藥,準備第二天的胃鏡檢查。

住院頭兩天,我也開始進入全身體檢的流程,血液、尿血、糞便、白帶、心電圖、CT……老楊下班後會來一起吃個晚飯,感覺把醫院當青旅的日子也不錯。

住院期間去了一趟佑民寺景區,感覺醫院旁邊有一個寺廟好搭

查來查去我最大的問題是陰道炎症,加上主治醫生馬上要赴滬開會,她建議我做一段時間陰道消炎治療,於是我的手術時間被安排到了1月30日。

我很怕這種治療。每次我要嚼口香糖。

對於中國女性來說,在做婦科檢查的時候,或多或少會遇到各種尷尬,典型的是被醫生吐槽陰道太緊,有一種個人隱私被當作公共談資的無力感。

曾經有校醫院醫生直接問我,「你是不是和老公兩地分居啊?」直到有一天,一個年輕的實習醫生對我說,「我們比較喜歡檢查生過孩子的女性」,我方才恍然大悟。

口香糖還是發揮了作用,住院部的護士們也很輕柔,加上醫生把擦洗葯從碘伏換成了甲硝銼,白帶白細胞指數下降到正常值。1月28日醫生同意我做手術。

戴上這個手術帶後就開始準備手術了,我戲稱戴手術帶為給待宰豬打記號

三天前,病友B已把腹中二個月的胎兒排出,她的母親用一個面盆盛著拇指大的胎兒,問我們是不是看起來像個小老鼠?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見流產下的胎兒,那天晚上都沒睡好。

打出胎兒後刮完宮,病友B隨即就出院了。接她的床的病友C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女孩,也是做人流,陪伴著她的不知是男友還是老公。

她的嘔吐反應總是出現在深更半夜,我經常會被她的大動作驚醒。兩天後她也排出了一個塊狀物,明顯沒有成型。之後她迅速出院,頭也沒回。倒是男友抑或是老公的人,沖我們一屋子的病友笑了一笑。

病友A老阿姨已經做完了囊腫切除手術,醫生通知她可以做手術的那天,她眼淚流了出來。手術當天,她的老公、小女兒、小女婿都來了。接下來的三天,老阿姨只能卧床,頭兩天無法進食,她的大女兒趴在床頭的心臟監護儀下守著她。

夜晚病房很安靜,老阿姨打著點滴睡著了,看著她那床頭燈下睡著了的女兒,我發了一條信息給老楊「住院有家人陪伴真幸福啊!」

我知道她的大女兒也有自己的煩惱,她老拿著手機問我,怎樣複製粘貼?如何使用軟體導航?如何辦理暫住證?

「我沒讀過什麼書,不太懂這些。」我突然想起了弗萊雷。「不,這和有沒有讀過書沒有關係,也有很多沒讀書的人會這些啊!」「也是……我有個朋友和我一樣,後來自己學英文,現在給老外做翻譯。」我很高興我做出了正確的表達。

1月29日老楊扛著一大堆東西入住病房,接下來的四天我們疲憊不堪。當天晚上我就被灌了四次腸,一直到臨晨一兩點,五個小時後繼續灌腸,接著就要去手術室。

我的手術定在早上七點半。說是早上七點半,只是七點半把我叫到手術室。去手術室的路上,我被叫入一個專用電梯,換上了一雙塑料拖鞋,老楊揀起我的棉拖鞋,電梯門就關掉了。

後來老楊說,他還以為會讓他在一個「手術中」的霓虹燈下一直等著我……

和我一起做手術的還有另一位阿姨,操縱電梯的工作人員問我們做什麼手術,「我是腹腔鏡。」「我也是。」工作人員順口問了一句「手術多少錢?」

出了電梯,我到了一個全然不同於醫院其他地方的空間。出奇的乾淨不說,除了病人穿著海魂服,其他人都穿著綠色的手術服、戴著藍色的手術帽。一個大爺讓我們坐在手術室的門口等了一下,然後帶著我們進入了手術等候區。

手術等候區讓我想到了各種科幻電影,一群面無表情的病人們圍坐在等候長椅上,像是要移民到另一個星球的地球人。

長椅旁有三四個人躺在手術床上,我估計是做完手術等待蘇醒的病人,看著挺像等待復活的冷凍人。

一聲鈴響之後,一群身穿手術服的醫生走進了手術等候區,像外星人準備接地球人移民……他們拿走了前台的移民任務單,開始叫喊著地球人的姓名。

弔詭的是,等待解凍的地球人裡面,居然還有一個人抬頭看了一眼。電影穿幫了!

好吧,醒醒!

我跟著我的醫生進入了一個手術間,手術間里一台大型儀器「滴滴滴」叫,又讓我想到了太空艙里的各種儀錶盤。

醫生示意我脫了外套躺上手術台,我才意識到手術間溫度很高。躺上手術台後,醫生開始準備手術的各種工具,隨後陸陸續續有三四個醫生進入手術間,我躺在手術台上聽他們聊天。

「你這樣子做老師肯定會罵你!」「到底需要不需要這個啊?」「哎喲,在玩手機理財?」「要不要把產科的儀器借過來?」……

無聊至極,我開始從入口處開始,觀察這個太空艙。

入口處有一個大型展示牌,分成兩塊。左邊那塊是手術時間,精準到秒的那種,還有手術間的溫度,右邊那一塊感覺像是另一個時區的時間。

入口處旁邊是一個小窗口,像是注射準備處。之所以知道這裡是注射準備處,是因為在病房的時候,一個醫生跑來給了我幾瓶藥劑,抗生素、縮宮劑什麼的。進入手術間後我一併給了領我來的醫生,他就坐在這個窗口旁。

我腳下是各種準備各種工具的地方,一個女醫生一直在忙碌。我也不知道需要什麼工具,憑我想像力出來的只有止血鉗。

頭頂就是那台大型儀器,我猜是腹腔鏡手術儀。之前老楊搜了一些腹腔鏡手術的視頻,我掃了一眼,大致就是那龐然大物。

為了做這個手術,頭一天晚上我的肚子上畫了三個打洞標記,加上肚臍眼一共四個窟窿,腹腔鏡會鑽進這四個窟窿,在腹腔進行操作。咳咳咳,想起來我的肚子就不舒服,不過原理就是這樣子滴。

大概等了二十分鐘,我熟悉的醫生到場了,她安慰了我幾句,就示意開始。

一個瘦瘦的男醫生拿著氧氣罩過來,扣在了我的嘴巴上,問我叫什麼名字?得了什麼病?要做什麼手術?我正在納悶什麼時候會被麻醉,然後就……

醒來的時候,我已在等待復活區躺著,右肩膀巨疼,佩服之前那位還能抬頭的仁兄。醫護人員見我醒來,便安排推我出手術室,一路上的磕絆,身體都有痛感。

到了病房,我只記得老楊和老阿姨的小女兒一起,把我從手術床移到了自己的病床,之後老楊被醫生通知欠款九千,老阿姨的大女兒說,不交錢不給用藥!

老楊慌了,立馬去繳費,老阿姨的大女兒說來照顧我。後來我們才知道,是我沒有把醫保卡壓在住院部,醫院沒辦法直接劃醫藥費用,於是老催單。

等老楊回來,病友A老阿姨也準備出院了,她的大女兒在我眼前一晃,道了一聲「早日康復」,我連說謝謝的力氣都沒有。

那天晚上我幾乎動彈不得,手術全身麻醉讓我無法翻身,平躺久了我的腰部會酸痛(此時此刻腰部還有酸疼感)。

護士教老楊如何幫我側身,讓後把厚重的衣物賽在背後,防止我支撐不住。至於腰部酸痛,只能靠老楊把雙手伸到腰下面,暫時緩解臀部和背部支撐太久的疲勞。

當晚吊完所有的吊針,已經到了凌晨一點,人都沒有力氣,渾身疼睡不好

手術後的一天,我基本上也在床上躺著,為了防止血栓我不停活動雙腳,也嘗試靠自己翻身,可腰部就是使不上力。

「你不要翻這麼勤快,不利於傷口癒合。」離我最遠的床位那裡,飄來一句話。

我側臉望去,是病友B、病友C所在的床位,現在是一個年輕的媽媽帶著一個女寶寶病友D,還有寶寶的外婆。「我之前也做過你這個手術,現在你還是平躺著吧!」

後來我才知道,這位年輕的媽媽在做完子宮肌瘤切除手術後的三個月,就懷上了現在的寶寶。這幾天寶寶扁桃體化膿厲害,她先去了婦幼保健醫院,結果醫生摸都不摸寶寶就確診,一氣之下她帶著寶寶來這裡看病。

病友D寶寶的扁桃體化膿甚是厲害,晚上睡覺的時候,那口痰在她的喉嚨里躁動著,製造出來的音浪在病房此起彼伏。

說到痰,這一天我也備受其折磨。蘇醒後我就發現喉嚨有一種苦苦的味道,化成一口濃痰後,久久在我喉嚨揮之不去。卡得厲害了,一個咳嗽,振得肚皮要炸開。

我嘗試了各種方式中止這口痰的發作。張著嘴巴呼吸,使勁清理嗓子,讓老楊把多餘的痰擦走,依然無法阻擋這口痰的強勁攻勢。直到我喉嚨開始發疼,我才知道我在手術期間感冒了。

主治醫生來看我,建議老楊幫我坐起來,最好下地走走。當天晚上,老楊嘗試把我抱起來,坐在了床邊。流了一身汗。

接下來他幫我穿好鞋子,扶著我屁股離開床邊,雙腿蹬地站立起來。我感覺自己很虛弱,站起來這個動作,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又流了一身汗。

病友D的年輕媽媽輕撫著她,說「寶寶,阿姨痛啊!」寶寶的外婆特意跑過來,對著我說,「這個時候千萬別感冒了,你穿得太少。」想到肚皮炸開的感覺,我走了幾步之後,還是乖乖回到床上躺著。

那天收到了李婉的祝福,其實我思考更多的是,接下來如何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

2月1日,我媽來了。我不想讓父母看到我剛從手術出來的樣子,那種虛弱連我自己都會被嚇到,更何況本身就愛操心子女的父母。

記得一個月前和父母說起自己要做這個小手術,父親說要全家人一起在手術室外面等著我,儘管心裡覺得暖暖的,但還是覺得有點興師動眾。

我媽來了之後,老楊可以回家休息一下子,連軸轉了四天四夜,他的身體和情緒不太穩定,有點站都站不穩的樣子。

手術後第三天,Da Wing送來了魚湯、蔬菜湯,算是改善了一下天天喝白粥的伙食

我媽來了後,居然和我隔壁床的病友E小朋友的母親聊了起來。

病友E小朋友有一個很可怕的母親,一邊照顧她打吊針,一邊要求她趕緊做完期末考試試卷。不好好做的話,還會大聲吼起來,吼的時候全然不顧其他病友在場。

她告訴我媽,她有一個大兒子十九歲就工作了,病友E是她的小女兒,她要對她要求嚴格一點。說完,她收好女兒的試卷,準備送到女兒班主任那裡。

2月2日,醫生通知我去拆線。原來這四個窟窿里,最大的窟窿在最右邊,也就是這個窟窿被縫上了。

拆這根線的時候,那種酸爽一直牽扯到子宮。醫生告訴我,這是因為這根線的末端埋在子宮下面。順帶說一下,我的肌瘤差不多和子宮一樣大,被切除後,子宮上縫了一個大口子。

拆線後的恢複比較快,我基本上可以在住院部走走動動了。走動中認識了另外兩個做腹腔鏡手術的病友,她們均出現了感冒、咳嗽的現象,嚴重的一直在發燒無法出院。

真心希望醫院能夠優化一下手術流程,比如手術室內外的溫差不要那麼大,比如病人回到病房後有足夠的棉被保暖,比如給病人充足的睡眠時間應對手術……

大體上來說,我對於醫生和醫院還是選擇相信態度。人在面對超出自己認知範圍的疾病時候,還是要尋求專業領域人士的幫助。某種程度上,求醫問診的過程也是在改變病人對於疾病無知的狀態。

隔壁病房有一位大學老師切除了整個子宮,因為子宮頸癌。被醫生告知癌細胞尚未擴散後,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真是無知,差點耽誤了治療。」原來她的HVP全部呈陰性,可是忽略了陰道出血的微小癥狀,拖了很久才住院觀察。

在醫院看到的一個醫學研究對象招募,感興趣的女性朋友可以搜索一下這個研究

2月3日,我可以正常進食,也可以緩慢移動,和病友D寶寶一家人一起出院了。整整在醫院住了十四天。

回家後,我的面部開始出現複發性皰疹,這是兩年前在泰國落下的病根,免疫力下降後面部埋下的病毒就會複發。

這是我住院期間李婉抄送的一段話,人體是一個充滿未知的世界,而我們也未必像我們以為的那樣了解自己。

說實話,要不是常規體檢我壓根都不會發現,自己子宮內會有一個小拳頭大的肌瘤。這說明平日里我很忽略自己身體的感受,察覺不了身體細微的變化,身體不堪重負最終釋放出來警報。

手術前,醫生也提醒過我,切除並不能徹底解決問題,子宮肌瘤可能會再長。

我想,這也是每個人做過手術的人要思考的話題——善待自己的身心靈,營造一個良好的人體環境,讓自己與自己、自己與世界的關係更加順暢,才能擁有更深層次的健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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