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故鄉青山依然如故
老家習俗,當年去世的親人,安葬他們的黃土,稱為新墳。
同樣是老家習俗,每年大年初一,吃過早飯,一個最重要的儀式就是全家老少一齊為死去的親人上墳。燒紙,鳴炮,作揖,叩首。大約是告訴地下的亡靈,人間又是一年春天了。
但大年初一上的墳不包括新墳。上新墳的時間定在每年立春之前。
今年的立春,依農曆,是臘月十九。
父親從去世到立春,已經100多天了。
帶了老婆、女兒和兒子,驅車回老家,為父親上墳。同行的,還有母親和兄弟一家。
父親葬在故鄉舊居背後的小山上。舊居早就賣給張文正公的子孫了。故鄉所在的那個小村莊,名叫下王場。同一匹小山,山的東面是村莊,是人間;山的西面,以竹林和莊稼為界,是陰世,是一座座墳瑩。
下王場最興盛時有十幾戶人家,上百口人,與我年紀差不多的孩子,當年有十多個。如今,竟只剩下三家人。並且,其中兩家,一家是老去的鰥夫,一家是相依為命的母子。
寒風中的村莊好像在發抖。
通往墳前的路,泥濘而荒蕪。
父親的去世,讓我更多的思考生命的意義。一直想為父親寫篇文章,但遲遲未能下筆。太沉重。
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父親留下了一本日記。非常簡單的起居記載,我一頁頁地翻閱,並把它錄入電腦。
父親身材瘦高,捲髮,眼鏡,像個鄉村知識份子。一輩子喜歡讀書。他讀的最後一本書是《陳布雷與陳伯達》。
父親1944年農曆臘月二十七生於富順縣安溪鎮(當時應該叫石灰溪),2017年10月21日去世於富順縣趙化鎮。
沱江水曲折地從安溪流向趙化,幾公里的路途,大約要用三個小時。
父親用了73年。
【從父親墳前看過去,是秋收後的田野,多年前,我們曾一同在其間勞作。】
【川南鄉村的冬天,一邊是荒蕪,一邊是茂盛。】
【生長在田間的桑樹。父親曾是趙化蠶桑站負責人,算得上蠶桑專家。但隨著絲價大跌,如今已鮮有人養蠶,衰老的桑樹已不合時宜。】
【廢棄的水渠。渠下左邊那塊地曾是我們家的。】
【村路旁出現了一條可笑的標語】
【想起那首《鄉路帶我回家》。但是,家,真的還回得了嗎】
【趙化鎮,父親在此工作生活了三十餘年,直到去世】
【2005年,父親和母親在成都植物園】。
回城路上,口佔一絕:
趨庭鯉對化吟謳,
忍看荒煙起暮愁。
落盡梅花知底事?
人間風雪易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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