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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視界〡短詩鋪子·第期

本期讀評

喵喵

詩視界

選稿:田法 雪兒

河南/木隸南

要大。顏色一定要用深紅

位置要醒目

像古人集體問斬

一定要寫在土牆、瓦楞板、窩棚玻璃……

這些沒有尊嚴的物體上

一定要讓左邊的提手像一記耳光

讓右邊的斥,吼出威嚇感

一定要讓釘子學會服從鎚子

讓已經倒下的

再趴下

最後,一定要像猛獸

慣用撒尿的方式識別領地

在四周

畫上一個圈

文字本身是文明的產物,而使用文字的人卻極易將其退行至野蠻。「拆」字所指向的現實語境,使讀者對詩人的拆字法能產生共鳴。

這個「拆」字如此強蠻,一筆一划都不含糊,像維護祖國文字那樣維護它的絕對「正確」!它不僅醒目地被寫在那些粗陋之物上,還狠刮在那些無力維護自己尊嚴的人的臉上。那些被物化了的「釘子」,划了誰的政績匾?扎了誰的錢袋子?不妨事!有「鎚子」鑿之,可「集體問斬」:咔嚓!

這個字的強硬使用記錄了現代文明社會裡弱小者被驅攆的野史,是民間語文里最醜陋的字……

我愛……

河北/半支蓮

我愛樹的影子

愛水在低處緩緩的流

愛一支曲子突然的跑調

愛你喉嚨剎那的變聲

我愛手槍里卡住的彈殼

愛電話那頭嘟嘟的盲音

我還愛雪落的時候

我們都不說話

把手掌攤開

卻不為了接住一片雲

我愛你掌心的黑痣

心上的疤痕

我愛陽光擊碎冬天湖面的碎片

愛那最後晚餐剩下的碗碟

當一條生滿荊棘的小路

橫在我的面前

不管它通往神祇還是死亡

我都愛

我愛那些尚未出生就已夭折的辭彙

愛那些爛在肚裡的痛不欲生

桌上的書就翻到這一頁

手中的茶喝了三分

有一些東西呼之欲出,又遲遲不來

這些

我都愛的要緊

我愛世上所有的迷惘和悵然

黑暗中正在躊躇的

咬緊牙關正在承受的

我愛你的隱忍和疼痛

假如踏遍千山萬水

我仍未逢著可潤滋我的甘露

我也深愛這千山萬水

深愛這未曾相逢

特別幸運的是

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

總有一陣風、一棵樹、一聲鳥鳴

可把我叫醒

我愛這覺醒

凡是讓我覺醒的我都愛

且愛的深沉

一首詩招惹人的可以是觸動過我們的小確幸,也可是被忽略的無意義瞬間,作詩人不止喜歡大家喜歡的種種,一些不曾被留意、失意之事鋪陳開去,自然和生活本身都是值得愛的。

「我愛這覺醒」,「凡是讓我覺醒的我都愛」,這大約是此詩「愛」之深刻的宣告吧。然而可否抑制那些抒情慣性帶來的「言無不盡」,檢省套路化的痕迹,在語意表達的流轉上建立某種內在邏輯性呢?因為它是約束詩表的筋骨。

來一堆詞語吧

甘肅/安藍

雨停後的下午

有什麼在嚙咬著我

一小口一小口,窸窸窣窣的

痛和癢……

哦,來一堆詞語吧

被語言之火點燃和激活

被語言之風痛快淋漓的切割和蹂躪

在語言的陷阱中找到掙扎和求生的快樂

此刻,誰若能通過電話給我送來

語言的維他命,誰就是

我的親人

在一個陷入語詞匱乏感的詩人(也包括一切以經營詞語來經營文字生涯之人)那裡,他最缺少的是什麼呢?如果僅僅是期待一堆詞語,如果僅僅是在這堆詞語里去「點染」「、被「切割」、「蹂躪」,那他可不就是掉進了「陷阱」……

這個水深火熱的受折磨的人,被語詞糾纏而迷狂偏執,甚至失去了感覺。他知道目前正在缺少的是什麼,可是這語言的「維他命」並不是一粒保證有效性的藥丸,它蘊藏在所有的果實種子汁水裡,痛楚了生命的傷痕里……沒有切膚入心的體驗和震顫,只幻想那些字元可不能救治營養不良~作為詩人,寫作的焦慮感是真切的,但是描述的成功也暴露了問題所在。

狗日的輸入法

湖北/張紫泉

打字的時候

我習慣先輸入每個字的聲母

我輸入毛主席,它說沒在線

我打高高興興,它說搞關係

我說我愛你,它送我一顆葯「丸」

我打萬家團圓,它說望盡天涯

狗日的輸入法

它好像盡說實話

我打春節,它出來摻假

我打成功,它出來城管

我打醫生,它說給我一點「顏色」

我輸入爺爺,它喊出了「醫院」

這首詩讀到一半明了是利用「巧合」傳遞「民怨」,也就不打算再回鍵盤求證那些「狗日的」輸入法是否真智能到所說那種種對應關係上了。但這首詩的完成確實是憑藉「鍵盤」完成的,這個聲母輸入帶來的歧義給陳舊的街罵賦予了趣感,雖不那麼義正詞庄,卻輕易有了幾分巧黠之色。

狗日的不是罵鍵盤吧,罵誰?那不明擺著嗎?曲里拐彎罵髒話,栽贓給鍵盤,也夠難為的。不過,到最後就難免露出段子的俗套,張力和巧設便潰散了……

天籟

吉林/查干牧仁

首先需要一塊上等的木料

劈開它們樸實、緻密的內心

形成一個空洞的胸腔,塞滿需要的音符

剩下的部分繼續撿擇、雕刻

打磨、上色……把一塊木頭變得

比想像中複雜的多,當然

還需要一雙更複雜的手,才能

指認出,人世間最複雜的聲音

「其實,許多樹木在成為音器之前

都能唱出好聽的天籟」他一邊說

一邊拉開了演奏的架勢

天籟之音是聲之達境,音器與一雙能製造複雜的手,也製造了它與天籟之音的阻隔,這令人玩味~那拉開架勢的演奏,也許很多人認為它很藝術,可詩卻否定了凡此種種講究的功架,所以在描述中反覆使用「複雜」這個詞,它喻指的內涵是能讓人有所思悟的……

這首詩意在反思大眾審美,真的藝術存於自然,而不是人所雕琢的那種繁奧。追求藝術反而遠離藝術的悖論比比皆是。

同病

陝西 /慧子

快到年底的理髮店門庭若市

隔坐的四五個中年婦女

有人要染有人要燙

不一會兒有人因為低頭時間過長

直喊頸椎又疼了

於是她們聊起了頸椎腰椎骨質增生

聊到遠近能去的醫院都了如指掌

有人說自己已學會了自我治療

有人感慨送去醫院的醫療費

有人大肆宣傳某品牌的葯如何如何管用

沒有人說起一些為什麼

我沒有頸椎病 可是

我想告訴她們

我有別的病

比如偶爾打噴嚏

偶爾起居無常

偶爾飲食不節

要表現什麼呢?可能是要暗諷那些無病呻吟者吧。所羅列這些拉雜事項誰沒有過類似體驗呢,當然也很可能並非只在「門庭若市」的理髮店,還可能在僵硬應對公文的單位公司,閑散無聊粘在電腦電視的舔屏族,惜命揮金視保健為終身事業的養生人群……任何地方任何人,這些雞零狗碎都不缺。

但詩歌可以表現無聊,卻不好真的無聊了,同病可能是吧,相憐卻怎麼也談不上了……

很多止於生活表象的事由未嘗非要用"詩"去表現,一些作者能感知到的意味也許傳遞到閱讀者那兒就未必是有價值的了。

回鄉偶書

內蒙古/唐月

替一棵枯樹樂開花

這等閑事,只有村裡的鳥兒們

辦得到。傍晚的院子

落滿了嘰嘰喳喳的花香。

你抬頭看了看天

把天放下。又在鳥雀們身上

瞅了瞅自己

將自己放在了炕沿兒上。

文字靠邊兒,膏藥貼身

它們不哭不鬧

像兩個嬰兒依偎著母乳

嘬響黃昏。

唐月的詩在製造詞語的轉意和巧接方面很嫻熟。她詩的意境也常常因此而翻新,呈現清新宛巧之態。

鄉村即景,幾個溫馨小片段,一些常見的場景在語詞的點染下有了另一番意趣。枯樹鳥鳴花香這些庸常意象在擬人化和移覺的使用中重獲新生,有趣而俏皮。黃昏的院落和屋舍是安謐的,歸鄉人看不過來的眼眸和激動的心跳造出這番活潑和熱鬧,又回歸那份暖暖的寧靜,享受著這歸來時分的驚喜,把積聚的懷鄉情緒播散到目之所及,心中所感,把依戀和想像揉成一幅鄉村風情畫,這首詩做到了!

和一個中年男人喝啤酒

四川/王子俊

他面前的啤酒越喝越少。

他嘴裡的車軲轆話越來越多。

他坐的椅子越來越涼。

他說,自己的大半生

和戳滅的一堆煙頭,

沒什麼區別。

剩下的,只是最黑的那一截。

一個中年男人的生活里,煙酒是不可或缺的標配了,他們似乎也頗能自得其樂,其實呢?這裡面所氤氳的虛無主義大約也是確鑿的。能點燃其興奮感和慾望的酒精,給予的反是某種「涼意」,這個常見的中年男人的生活圖景,麻醉於某種癮症的頹然,可比一隻被全民熱議的保溫杯問題要大的多了去,這點,醉漢煙民們自己心裡清楚吧……

大半生和一支煙的關係何在?抑或扯到那麼高級的孤獨感什麼的,和一個廢話連篇,煙酒纏身的廢物又有關係嗎?會厭棄還是冷眼旁觀抑或生出悲涼,因人而異吧。畢竟,這個世界上吸煙喝酒的人們很有理由地在繼續享用他們的這些「福祿」,且不乏有很多善於發言的人並不認為自己的餘生像「最黑的那一截」,而詩能夠對此做出旁觀和自省已經是足夠健康了。

兒童節

安徽/薄小涼

我想和你玩

踢毽子,丟沙包,偷番茄

欺負村口的憨蘭

我淹死過一窩螞蟻,拆掉過一隻螞蚱

但沒有一點罪惡感

我也可以在你面前脫光了衣服

一點不覺得羞恥

我們擁抱,接吻,過家家,生孩子

你也可以背叛我

我就去找毛蛋

他家的兔子咬破了他的鼻子

我可得小心點

胡蘿蔔,蝸居葉,它更愛吃哪一個啊

告訴我

這首懷舊詩作,喚起生活體驗不難,難的是如何成就一首詩。在詩行里把詞句擺的齊整不難做,難的是字裡行間能不能恢復兒時的爛漫無礙,這裡就看出成年人的回溯有些乏力。兒時趣事並不是被記起就完成了敘述性,詩中「踢毽子,丟沙包,偷番茄」,「淹死過一窩螞蟻,拆掉過一隻螞蚱」,這些刻意使用的動詞、數量詞,反倒限制了詩所要表達的情緒和節奏。

兒童總是冒失而無暇顧及細節,而成年人又偏偏是滴水不漏的全面。

我們相互遇見

安徽/經晶

我路過你的殘雲,村舍,無以為繼的前路。

山頭類似引頸受戮的驢,哭泣的鳥鳴悲憤?

我欲撫摸你蹀躞而來淌著的河水,照亮一部分漆夜

你恐懼的來源變得毫無意義。

你終途經我,一份疊加的晚秋的情結被拯救

容納不可容納的萬物,我不再是表象與無味的論斷。

火柴照亮的根椽片瓦,明晃晃。

我是馬廄里的奔騰,咀嚼枯榮,潤色一種閃耀

是一粒沙的世界,但需要顧盼和觸摸

也是潑在泥土裡的那杯水,冒著熱氣。

我貢獻出自己,一片花瓣對花朵的告別

鳥對鳥群的奔赴

我可能在詩人頻繁轉換的語詞路徑里迷了路,不能很好的體會和專註於某種意義了,只能以詞為路標領會到那種類似於「山重水複」和「柳暗花明」的古老思路,可它會承認循此舊路嗎?我們相互遇見,我們各赴前程,我們犧牲了自己,我們完成了回歸……

可僅有這些就顯得不那麼高明,於是雜糅成這種混沌狀態便可掩蓋很多的不清晰,就同施了障眼法,一不小心詩人自己可能都會迷了路吧……

晦澀可能源於莫測,也可能產生於似是而非,還有就是,很多詞語極有可能為一首詩殉難,可又死的不明不白。

覆蓋

江蘇/低眉

雪正在趕來的路上。覆蓋蛇。

覆蓋矮鬼。覆蓋短

而像矮鬼的手指。覆蓋我

和無形的事物不期而遇

覆蓋大眼睛

裡面充滿的內容。覆蓋嘴角旁

凹陷進去的那部分。窮而狡黠的額頭

使我目瞪口呆

雪正在覆蓋一切勤勞或者懶惰

的事物。一切蠢笨或者靈活的事物。

覆蓋鳥鳴。覆蓋風吹樹枝

嘩嘩作響。覆蓋頭頂的眼睛

閃爍如星辰

雪正在覆蓋

和雪在同一條路上趕來的

我內心最像春天的一部分。

我那已經變得腐朽的一部分。

最應該像雪的一部分。

「覆蓋」是一種幻術嗎?極有可能,當詩人找到一個動詞,就會使它富有魔力,或者,如同發現了真相,又或者隱藏了真相,雪讓一切變得虛緲,不論「蛇」或「矮鬼」都不會製造傷害和恐懼了。雪披紗而來,有著詭異的氣質,雪是形而上的,也是虛無的,最易造夢。

雪沒有原則,它混淆了事物,是非,無所不能嗎?!「覆蓋了」「頭頂的眼睛,「閃爍如星辰」的眼睛,它既和春天不遠,也離死亡很近。這樣,一個動詞的確定讓雪成了寓言。

雜物間

美國/莫笑愚

狗吠。煙霧。初秋夜晚的熱風,以及

霾,霾里濃重的硫酸味,二氧化碳,和PM2.5

被汽車的喇叭聲和外掛空調機的滴水聲攪拌

壓縮成城市瘋狂的狼群,泥漿一般撲向我

啊切!你的噴嚏里有肺泡的回聲

狗吠蓋過周末夜店的噪音

南方的狼來自佛羅里達,這次沒有變成紳士

他來時忘了穿燕尾服和打黑色領結

他的同伴,一個北方的維京人後裔

早已忘了祖先捕鯨的歷史,說起他的新婚妻子

她來自義大利的西西里,她的黑手黨親戚

像超現實的陰影,搖曳在他的瞳孔里

他們來到東方的紅都,像回到故園。不能不說

糧食,也不能不說175年前愛爾蘭的大饑荒

一說到餓殍遍野,霾更重了,風吹動玉蘭樹葉

狗吠悠遠,我看見的雲從來不是當下的

如果詩能回到現實,會怎麼表達它看到的世界,這個世界是碎片拼湊的時間?這時間裡感受到的是逼真還是模糊?各種聲音的暗示下,是不是有另一個世界,在心靈里呼嘯,狂吠,席捲了記憶,在那些陌生眼眸里,有沒有一些或明或暗的線索,告訴你怎麼從一座城突圍,於窒息中獲得呼吸?從那些狼一般的人群里找到他們的祖先,找到那些影子一般的雲。

可能它們就是當下的那朵,可詩人堅持說不是,那就不是吧,誰會從一首詩去尋找答案呢,何況是雜物間的斷想……

田園詩群—

選稿:牧歌悠揚

讚美詩

浙江/盧艷艷

遲到了

找個角落坐在黑暗裡

光亮處有琴,吉他

和彈唱它們的人

兩個時辰後,這裡將

恢復平靜,那時

我將帶回什麼

好吧,戴上眼鏡

歌詞在屏幕上閃耀

它們正向台下不斷湧來

屋外下著雨

我們是避雨的人

悠揚的旋律里,領唱者

突然哽咽,把我們帶到某種堤壩邊緣

心裡有什麼就要剝離而下了

這時,曲終

雨過天晴,積雪初融

有個女人終於哭出聲來

——我們知道

她把所有人的淚水

搬到了自己臉上

「湧來」的「歌詞」,「堤壩邊緣」,「她把所有人的淚水,搬到了自己臉上」,這幾句很認真的形容,文藝化的情緒是澎湃的,敘述清晰,這樣,我們不用穿過詞語構築的堡壘去探求玄密,我們可以坦然欣賞一下某個雨後,躲雨的人們釋放他們感動的瞬間。

說實話,詩有時也可以做做速寫什麼的,把某個瞬間的感受放大了,自我感動然後看能不能感動他人,也別太為難讀者了。

渝水詩刊—

選稿:泣梅

下著雨,我沒有傘

重慶/泣梅

雨來得正是時候,我剛下車

沒有傘,它先是觀察,試探

接著俘虜了我

屋檐下站滿了人

他們小聲交談,並不在意

我被押解著,有多狼狽

只有角落裡的獨行者,暗自揣測

我犯了什麼罪

急著去哪個監獄

嘿嘿,寫詩的好處就在於你永遠不在犯罪現場,你永遠在搜集證據並做記錄,這置身事外的靈魂缺席會讓一個淋雨的傢伙更難受還是更快意?你都狼狽成那樣子了,還有功夫東看西看,東想西想的,是沒帶傘還是就想著淋雨寫詩了,不得而知了~反正,你不帶傘,還說雨來得正是時候,這不就是答案嗎?

郁孤詩社—

選稿:天岩

你是我的第七日

江西/如月之月

在及踝深的香雪球和車軸草中

一個女人傾斜的背影,漂在水上

風在臂彎里,江水穿過她髮絲的陰影

無形之手。顫粟而溫情

你是我的第七日,我的沼澤

靈魂的祭器。從這裡開始

齒痕深處,舌的根部

經緯地帶隱秘聚合

氣候、生物和土壤沿緯線方向帶狀伸展

我們耕種,從我們的田園上歸來

犂鈀上裹著新鮮的泥土

牛軛的彎曲部有了閃亮的包漿

幾滴露水安卧在草帽檐的葉片上

是田園勞作的遐思,還是暗渡隱秘激情?那些露水、齒痕是怎麼回事?怎麼靈魂成了祭器,還陷進沼澤?「我的第七日」,這樣的造句,那種通俗讀物的調子飄過來,卻偏偏墜飾了那麼多隱喻,這種矛盾的組織方式極容易暴露了藏起來的小伎倆,我們也不必揭穿,保留神秘感對人對詩都不失為一種策略。

詩客廳—

選稿:酸酸甜

我寫過的人

四川/阿固

我相信他們都在一個很好的地方活著。

喜歡什麼朝代,喝什麼樣的酒,都能遂了心愿。

有時會想我,偷偷看過我,偶爾寫詩,都活的白白胖胖的。

不怕天黑,沒有帝王。

想做王的時候騎馬,想戀愛的時候,我就去到他們身邊。

是可以一醉方休的人,不問為什麼。

你寫過什麼人?我大體猜得到!喝酒、寫詩、騎馬、戀愛,是古裝的吧,按倜儻這個詞打造,不合適,白白瘦瘦差不多,白白胖胖就很逗比了~很可能有幾個女人都愛他,他猶豫不決,那他會跑來問你嗎?你可以做替身就好了,寫作這事兒就這點好,你就是帝王,想啥是啥,要誰是誰!對嗎?哈哈……

白虎

甘肅/非可

王是印度,巴比倫,愛琴海

王是長安

王是二十四史

王是移動的天體

王會狩獵,耕種,製造弓箭時擦傷右手,流血,凜冽的開,和年輕一起終老

王安塌

王奔跑

王過橋

王覓食

王弱於對手時

流下眼淚

王是景陽岡起死回生那隻嗎?人借了虎的字還扒了它的皮,帝王和土匪都喜歡它的威風,文人又拓它的字,真是人假虎威了,也間接說明了人的虛弱和妄自尊大,在追逐文明的路上人放棄了的原始猛力,在虎身上夢回了。

於是它(他)神行古今,縱越八荒,都不懼,唯獨碰到對手,弱於對手,才流淚,才像人了。人、虎原來是一家子啊,呵呵……

寂靜之聲

陝西/莫浪

有時驚慌,有時喜悅。

離家一千多公里的距離。彷彿

另一種響動

沒有拍到瀘沽湖的星夜。

天空像一面鏡子周全。

橡皮一樣的雲朵,在畫地圖冊。

而這座城市每天的落日

從不缺席。

下午五點十分

晚上七點零五

剛好計算出另一座城市

落在幾點幾分

關心過幾場暴雨。

我愛寂靜。散步,慢慢翻過去一頁書

遠遠大於

聲音所傳遞的意義

我愛白的紙張,黑的字。往小杯子里倒酒。

笨拙地保護著

一個不會衰老的女子。

我愛仇深似海。這一生

能把準確捕捉到的寂靜

分成三等份。

一份是和你說晚安

像對著山谷的回聲。

一份給了樹下的老人想起年輕時。

一份是這一首詩的殘缺。

寂靜,以多大的面積讓你體會它的空廓,以星夜、天空、落日、山谷和小小的地圖,但這又並不僅僅是詩人所鍾愛的,寂靜在蔓延,到一本書、一個守護人、一個復仇者,內心起來又落下的往事,這都是好的譬喻,合起來卻陸離光怪,就像地圖冊上飄的雲朵,那個不會老的女子,樹下的老人,他們怎麼會相遇於一首詩……

遼寧詩人—

選稿:秋子

哀歌

遼寧/山行

昨天,我站在離死亡最近的地方

沉默。

一匹紙馬馱走亡靈

她們哭 ,她們哭。

今天 ,我們躺在情慾身旁

我們不說話。

雙手在彼此身體里尋找泥土

她們哭,她們哭。

這首詩讓我想起海涅《西西里亞紡織工人》中那著名的仇恨節拍:「德意志,我們在織你的屍布,我們織進去三重的詛咒——我們織,我們織」!

「她們哭,她們哭」,這也是某種深重的絕望了,離死亡最近的地方,泥土裡的身體,紙馬馱著亡靈,明明是沉默的死去了,卻再讓這「死」於祭奠時復活,這是一種驚悚還是控訴,不得而知~

真相

湖北/楊朝輝

鳥從天空掙脫。樹林里

有房子、糧食,每一片葉子

都充當著一把椅子

唱或跳,喜形於色

彷彿一個身患絕症的病人

得到了諒解

真相是這樣的:

鳥陷入天空,隨後

又陷入一片樹林——

房子、椅子和糧食。

我遇見她們的時候

她們正理著羽毛

拔著白髮

有時也看看月亮,用跳

代替行走,用念經的方式含糊地歌唱

是童話還是巫術?主角是一群棲息的鳥兒,窺鳥人和它們置換了一下處境,便發現了真相:原來鳥兒並不以為天空是自由,原來落難並不是絕境,跳著就是鳥的行走方式。

「用念經的方式含糊地歌唱」,「彷彿一個身患絕症的病人,得到了諒解」,凡是企圖以人的方式解釋鳥的行為,就變成最拙劣的答案……

詩文南苑—

選稿:夫唯

越過我,越過你

澳大利亞/玲魂顫音

橡木小鎮。黃昏的風

淺金色長髮,柔軟

我的院子。圍著清晨的槭樹

他們蘇醒,沙沙作響

"還在等"。風又一次來了

似永不停歇

有些夢依然結在傳送的圖中

車流,教堂,故事裡的人

如此安靜

"我們都互為異域,卻不能模擬"

草地上,長條椅的老人和狗

神態放鬆

"是的。碰巧都經歷了同一條路"

你繼續往前

朝著想去的地方:弗蘭克·勞埃德·賴特

風再一次吹向我

異域小鎮的風情,在風的帶領下,都浮光掠影了,那些內心念叨的聲音,值得品味。

"我們都互為異域,卻不能模擬","是的。碰巧都經歷了同一條路"。

路上的人們,風越過我,越過你……有一種節奏感,匆忙的。那些符號化的人、物、景,感情似被束住,有些語詞僵住,不知道是不是風的緣故,還是不能透徹地表達那種疏離?

第(042)期·急診室

本期值班

紅力

朗月

湖北/春暖花開

有太陽在

不要問我朗月的高度

李白在那立著

伸手是浮雲

低頭有溝壑

我們是一群在雪後

談論殘肢斷臂的人

如果扯遠點

床前明月光

還在照來人

詩貴創新。立意的創新或語言的創新或是表達方式的創新。如果沒有創新,寧可繼續讀前人的經典。

在夜裡畫星星

吉林/劉玉霞

每到黑夜,非要把星星畫在一張紙上

床上圍滿了你的情人

那書籍,筆墨,紙張,電腦

你說

它們和那些眨眼的星星一樣

沒有它們的夜晚,這夜就沒有思想

黎明就不會生出太陽

萬物都在深深地入睡

只有你,提著燈籠數星星

你說,這是夜空最明亮的果實

這種永恆無法超越

你固執地畫星星,星星隱退時你就悲傷

你說。把它們畫在紙張上

會變成無數個螢火蟲

比月亮還要明亮

能喚醒沉睡的詩歌,心跳不在生鏽

孤靜的夜裡和你暖暖的交談

與其用很多的語言去描述一個小心情,不如沉下心去想清楚,然後用盡量凝練的語言去表達你真正想要表達的。

缺憾

浙江/林婕

站在風口。順著風

誰能看到多年後的自己

大雪加深了夜的黑

那些簌簌撲落的,又是誰的生活

繼續飛舞的也有。彷彿天地無垠,臘月無邊

永遠的美麗,與殘酷

一株植物靜靜露出破綻——

那是春天的傷口,用盡了全部的痛

老實說,這是一首完整的詩。讀來也有詩的味道。但丁不三在群里曾說,凡是涉及大雪的詩,一律不錄,我想是有一定道理的。不過作者是南方人,遇見的雪畢竟少,我想應該是可以諒解的吧。

超市見聞

山西/如是我聞

超市有30種貨物特價銷售

清冷冬晨,人們排著長隊等著

7:30一開門

便紛涌而入,先圍攻0.99堆頭

隨後在上萬種物品中穿行

看看這,摸摸那

不時在一起交耳小聲議論

我想起水中魚群

游弋在誘、餌中間

有的魚碰碰帶鉤的餌閃開

有的魚巧妙地吃掉鉤上的鉺

有的魚連鉤一併吞下

城市生活入詩應該成為詩人努力的方向。但此詩前半部分真談不上是詩。後面一段是本詩要表達的意思。建議前半部分改成寫詩的引言,並用簡潔的表達鋪墊場景即可。只保留後半部分詩的核心。

陝西/清晨

夢到我死了

206塊骨頭堆放在一起

自己拼積木玩

拼成桌椅

蓋成房子

拼出花草動物

骨頭磨得很光滑了

再沒拼出自己來

這個夢太理性了。206塊骨頭太精確了。但這也的確是一種生存狀態。真到拼不出自己的那一天,恐怕,連夢也不會做。骨頭只能是堆放在一起啦。

雪從傍晚開始下

陝西/月窗

一夜之間。「穿褲子的雲」

骨灰撒了一地

這似乎象那種自稱是「截句」的詩。表現手法繼承了中國古典詩歌傳統的「用典」。只是這個典的分量(馬雅可夫斯基的「穿褲子的雲」)太重了。「骨灰撒了一地」是個很好的暗喻。或許這首超級短詩承載了詩人太多太複雜的想要表達又難以表達的內容。反倒用濃重的一筆借典和大面積的留白,給讀者更多的思想空間。這是我見過的以雪起興的詩最另類的表達。

把春天叫醒的人

內蒙古/塵之光

那個

把春天叫醒的人

去了遠方

留下

長勢愈來愈旺的莊稼

這首詩雖然也作了大量的留白,給予讀者餘味未盡的感覺,但的確存在人們熱衷於言說的詩的「歧義」。我倒更願意把它理解成一首情詩。把「春天」理解為愛情。把整首詩理解為一個人喚醒你的愛,他(她)卻離去,而愛情卻在你的心裡瘋長。

假如

河北/昕昀

白日做夢,滿是鴿子

橄欖枝,生鏽的鐵疙瘩

刀劍不亂,屯

生動的內容都是小說情節

沒有一絲硝煙的尾巴,回憶里的

動亂,成了勸導孩子,珍惜

夜裡,悠哉的可以

數星星,所有人

假如

好好地,活

做夢的人太多了。彷彿不做夢就沒有詩。而夢又做得太有邏輯,鴿子和橄欖枝是標配。數星星顯然是醒著。詩的斧鑿痕迹太重就會讓人感覺不真誠。真正的好詩一定是真誠的發自內心的言說。

村莊在動車的翅膀下,那麼小

吉林/瘋狂的草

皚皚的雪

北風凍掉冬天的下巴

外面零下三十一度,車內零上二十四度

我鞋裡的十個腳趾頭,開始騷亂

車內的人南腔北調

車外的山巒像一個個被人甩出去的饅頭

村莊在動車的翅膀下,那麼小

彷彿白雪上的火柴盒

每根火柴都不敢輕易走出來

怕燃燒

唯有一路的樹,跟著跑

車停下,它們也停下

車在城裡卸下一個個,裹得緊緊的

樹皮

敘述方式缺乏詩意。語言組織散而無力。前五句鋪墊都是無效的。六至十二行只是白描了在動車上的視覺感受,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詩意。最後兩行似乎想表達什麼,而意象的選擇又讓人感覺不知所云。

替身

陝西/蒼涼

每次聚會,老婆的同學都會笑

而我裝出沮喪的樣子

「你們的前半生替我受罪,

而我解救了你們的後半生」

他們貌似信服我說的這句話

說實話,我還真沒讀懂其中的關係。也就無從理解引號中兩句話的意義。因而也無法理解「替身」的含義。恕我弱智。這可能是聰明人寫給愚人讀的詩吧,有點象北京的交通指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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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莞市向度文化傳媒有限公司

《詩視界》

聯合出品

2018年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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