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孩子需要「殘忍」教育
-Part 1-
我原本覺得跟L先生去動物園註定無聊，卻不曾想會遇到兩對引起我深思的母女。
第一對母女是在關著老虎的籠子前遇見的，大概是飼養員沒有餵飽老虎，它們在籠子里橫衝直撞，嗷嗷叫喚著表達不滿。這種境況，作為成年人的我都不禁害怕地往後退了幾步，拉著L先生的手，死死地不放開。
隨後就聽見小女孩兒清亮的哭聲，我循著聲音看過去，一個媽媽正指著籠子裡面的老虎說道：「寶貝兒，別害怕，老虎在跟你打招呼，說你好可愛，好漂亮呢。」
小女孩大概四五歲的樣子，抽噎說：「老虎好凶，我害怕。」
媽媽又說：「動物是我們人類的好朋友，只要我們不去傷害它，它就不會傷害我們。它只不過是體形很大，實際上跟貓貓狗狗差不多。你仔細看它的臉，是不是很像我們家那隻加菲的胖臉。」
在這位媽媽溫柔的勸慰中，小女孩兒慢慢地止住了哭泣。
我不禁感嘆：「這位媽媽真有辦法，這麼兩句就將孩子哄好了，要是我只能是將孩子帶走。」
L的態度有些嚴肅：「我寧願你把孩子帶走，也不想你這麼哄孩子。」
剛開始我不明白，直到我們在另外一個關著獅子的籠子前面遇到另外一對母女。
跟剛才一樣，看見這樣兇惡的龐然大物，小女孩嚇破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個媽媽就蹲在小女孩兒的面前，一手掌著小女孩兒的腦袋，讓她直視著獅子，一隻手就指著獅子：「寶貝兒，媽媽不是故意要嚇你的，但是你要知道動畫片裡面的小老虎，小獅子可以做人的朋友，但是現實生活中的老虎和獅子永遠不可能跟人成為朋友。它們是野獸，會把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不要靠近他們。」
我搖了搖頭：「這媽媽不是在嚇唬小朋友嗎，以後小姑娘估計是看到老虎獅子什麼的就有陰影了吧。」
L先生看了看我，沒有說什麼，我只當他是對我說的話表示贊同。
-Part 2-
後來的某個午後，L先生拉著我看了一部叫做《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電影，進度條只不過五分之一的樣子，L先生就按了暫停鍵，畫面定格在小孩「派」拿著鮮紅的肉去喂老虎這一幕。
L先生問：「你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我覺得奇怪：「不就是小孩「派」在親自餵養自家動物園裡面的老虎嗎，結果當然是老虎吃了他手上的那塊肉。」
L先生給我劇透，接下來「派」的爸爸會告訴他，老虎是野獸，不是玩伴兒。派會說，野獸也是有靈魂的，他從它的眼睛裡面能看得出來。爸爸又會說，野獸的眼睛裡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派自己感情的投影。
電影繼續，果真跟L先生說的那樣，而且派的爸爸為了讓他記住老虎是野獸，放了一隻鮮活的動物進老虎的籠子，讓派親眼看著這隻動物是怎麼被兇殘的老虎掠食。
讓一個只有幾歲的孩子看到這樣血腥殘忍的一幕，我覺得太欠妥當。
幾乎是耐著性子看到最後，直到成長為中年人的「派」說：「令我最心痛的是，我沒能好好道別，我再也沒有機會感謝我的父親，感謝他教我的一切。告訴他，沒有他的教誨，我可能就活不了。」
我開始明白了一些什麼。少年時期的派因一次海上災難，被困在茫茫無際的大海上好幾個月。他面臨的是沒有活動，沒有語言的交流，甚至是沒有食物和乾淨的水這種令人絕望的境地。好在跟他一起被困海上的還有一隻老虎，如果不是對那隻老虎的恐懼，讓他時常保持高度的警惕，並且讓他有事可做（在大海里捕魚餵飽老虎，這樣才能保證老虎不吃他），而這些恐懼是爸爸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在他心裡留下的。
可以試想，如果不是經歷這樣一次海上困頓，派或許一輩子都不會理解爸爸會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待他，甚至會責怪，會怨恨自己的爸爸。然而活下來的派終於理解，要不是幼年時候的那次殘忍教育，他根本就不可能從海上活著回來。
L先生問我：「上次從動物園回來就準備帶你看這個電影，現在你會不會覺得第二個媽媽做得更好？」
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Part 3-
文學作品裡面的《小老虎歷險記》，動畫片裡面的《小老虎丹尼爾》將原來兇狠，傷害力爆表的老虎描繪成勇敢，可愛，正義的形象，讓孩子們覺得老虎是個很不錯的朋友和玩伴兒。
然而現實卻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得我們措不及防。2014年8月28日下午1點半左右，八達嶺野生動物園孟加拉虎園區，有遊客自駕游時，看到兩隻孟加拉虎分別趴在一男子頭上和腿邊，最後男子身亡。2017年1月29日下午2點半左右，寧波雅戈爾動物園發生老虎咬人事件。這一樁樁的事情都在告訴我們，如果不正視某些動物的危險性，很有可能威脅到生命。
-Part 4-
對於孩子，我們好像習慣於或者說傾向於粉飾太平。當然，這些行為的初衷都是希望孩子的世界永遠都充滿真善美。可是我們何必欺騙自己，大人的能力縱使強大，也不能護佑孩子一輩子。
孩子始終會長大，他們不會滿足於待在一個充滿修飾，虛假的空中花園，而一旦走出這座空中花園，他們必定會接觸到假惡丑。在過去的漫長歲月里，他們都未曾接觸到這樣的刺激，也就沒有鍛鍊出面對這些刺激的承受能力。年幼時候遭遇挫敗和恐懼還能夠在成長的過程中慢慢恢復，而成年人的世界是否善意到能夠給溫室裡面的花朵足夠的時間來參透善惡。
況且成年人願意給自己的孩子營造童話，並不代表他們本身相信童話。他們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得出了很多寶貴的人生經驗說的都是對任何人和事物都要有一份畏懼心，謹慎的每一步才是平穩的每一步。那麼為什麼不將這些現實告訴孩子呢，讓他們提前知道世界上有假惡丑，不就能夠讓他們有能力去杜絕、分辨和處理那些假惡丑，以及讓他們更加珍視自己遇見的美好。不要覺得孩子還小，就不將社會的黑暗一面展現在他的面前，很多壞人壞事並不會因為孩子小就不找上門來。殘忍教育雖然會打破一些平衡，但是卻會構建另外一種和諧。
孩子的判斷力很殘缺，他們會不自覺就接受父母或者周圍的環境給他灌輸的一些社會規則。我們將孩子從一個絕對潔凈的空間帶到這個複雜的世界來，我們不僅要告訴他們下雨之後天空會掛起七色彩虹，還要告訴他們世間險惡，謹小慎微。
文章來源：《早安，新東方！》第3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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