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壁畫相信很多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敦煌。萃花在今天之前，跟大家的想法是一樣一樣的，直覺上把敦煌當成壁畫的代名詞。

敦煌壁畫歷來被視為壁畫藝術的巔峰之作

但素，就在今天，萃花的認知被顛覆了。原來不止「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敦煌之外還有「敦煌」！

1986年，考古人員在河南省永城市芒碭山發現了西漢梁共王劉買的王陵。王陵主室的穹頂有一幅氣勢恢宏、造型生動的大型彩繪壁畫，雖距今已有2100多年的歷史，但依舊色彩鮮艷、保存完好。

壁畫現藏於河南博物院

這幅壁畫長5.14米，寬3.27米，是我國迄今為止年代最早、篇幅最大、墓葬級別最高的墓室壁畫珍品，它的發現轟動了歷史界、考古界和美術界。

因為比敦煌壁畫還要早600多年，被專家學者譽為「敦煌前之敦煌」「敦煌外之敦煌」。

管他玄武還是怪獸 我就是要升仙！

專家判斷，壁畫內容描繪的是中國古代神話中常見的「四神」形象，因而為其命名「四神雲氣圖」。

「四神」我們熟呀，左青龍、右白虎，老牛在腰間龍頭在胸口前朱雀後玄武。

這青龍、白虎、朱雀相信大家都找到了，畫面中央昂首遨遊的是青龍，青龍上方口銜龍角的是朱雀，青龍下方腳踏祥雲的自然就是白虎了。

青龍

白虎

不過，玄武在哪裡呢？諾，龍頭前面，被龍舌（一說龍鬚）卷著的那個鴨嘴、蛇身、魚尾、背上還長著翅膀的怪獸就是嘍。

玄武

玄武不是龜蛇合體的形象嗎，什麼時候長成這幅鬼樣子啦？萬能的學術界給出的解說大致分兩種，一是說劉買的爸爸叫劉武，玄武的「武」字犯了忌諱，當然不能往壁畫上放啦，於是臨時找了這麼個小怪獸來代班。

另外一種說法聽起來就有學問多了，說是龜蛇合體的玄武形象直到東漢才確定下來，在此之前四神中代表北方的神獸並不固定，它有可能是圖中的怪獸，有可能是一隻烏龜，還有可能是......一匹駱駝！

西漢鎏銀騎獸人物博山爐 河北博物院藏

不過，不管長成什麼樣，作用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帶著墓主人升仙！

四神連同它們身上長出的蓮花，都是墓主人也就是劉買同學升仙的媒介和交通工具（呃，青龍就是那個悲催的交通工具）。

四神雲氣圖線描版 青龍、白虎、朱雀身上皆長有蓮花

靈芝紋象徵著長生不老，邊緣四周的直線穿璧圖案，則寓示墓主人可以通過穿越玉璧圓孔的方式，實現靈魂與肉體的分離。

靈芝紋和直線穿璧圖案

總之兩個字，就是要升！仙！作為西漢墓葬壁畫的典型代表，四神雲氣圖傳達的強烈升仙意圖，並不是劉買的個人意願，而是當時人們普遍的思想與信仰。

可以說，有了這些升仙的壁畫，墓室不再只是容納墓主人與隨葬品的空間，而成為一個虛擬的仙境，是連接仙界的橋樑。

西漢繪畫藝術的縮影

雖然劉買同學搞這幅壁畫的初衷是想要實現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卻間接向我們展示了西漢繪畫藝術的最高水平。

用色上，四神雲氣圖以紅色為底，墨線勾勒輪廓，再填以紅、白、黑、綠四色，整體基調呈紅褐色，色彩濃麗、形象誇張，具有很強的裝飾意味。

四神雲氣圖主圖案

仔細看，還能發現畫師當初在配色上的小心機。白虎、朱雀、玄武主要用白色，但其身上的花紋卻用紅、黑、綠三色加以裝飾；青龍頭部和腿部用黑、綠兩色，頭上兩角、眼睛和口中獠牙為白色；身上鱗紋則紅、白、黑、綠四色齊用。

青龍身上的鱗紋可以看到紅、白、黑、綠四色

四神雲氣圖構圖嚴謹，青龍蜿蜒而過佔據畫面主體，打破了上下左右對稱的傳統繪畫手法，主次分明。（真不是因為考慮到劉買同學要騎，所以才故意把龍畫大一點的嗎？）而畫框外四周的裝飾圖案又回歸對稱。

技法上，整幅壁畫線條飄逸，四神神態刻畫的栩栩如生，不同粗細線條的運用，更賦予畫面以動感效果，完全擺脫了早期繪畫用線生硬呆板的狀態。

總體來說，四神雲氣圖簡約而生動，充滿流動之勢。觀其高超的繪畫技巧，再結合墓主人劉買的諸侯王地位，不難判斷出繪製壁畫的工匠必為西漢宮廷畫師，所以四神雲氣圖實則代表了西漢繪畫藝術的最高成就。

朱顏老去不復從前

四神雲氣圖現被保藏在河南博物院，位列九大鎮院之寶。但如果我們現在去博物院看它，可能會發現它的色彩，並不像萃花前面介紹的那樣鮮艷濃烈。

這真不是萃花要欺騙大家，而是我們現在能看到的已經是四神雲氣圖韶華老去的模樣。

最初，劉買王陵是由當地村民發現的，在墓室打開的前兩個月村民不斷進入尋寶。在壁畫的中央留下了棍棒戳搗的痕迹，用來照明的蠟燭和燃燒的橡膠也給壁畫蒙上了一層晦暗。

更為嚴重的是，墓室打開後的五、六年內，由於環境改變，四神雲氣圖開始龜裂、褪色，地仗層（墓室內壁上幾毫米厚的塗層，由岩石碎屑加黃土組成，壁畫就是畫在地仗層上）也開始脫落。

四神雲氣圖龍頭部分，明顯能看出褪色和裂痕

1992年，考古工作人員用一個半月的時間，把四神雲氣圖從石質的墓室內壁上揭了下來，運到河南博物院陳列。但這依然沒能阻止它衰老、褪色的腳步，到2000年已經有多處地方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和線條。

經國家文物局批准，河南博物院對四神雲氣圖進行了一次為期兩年的整體修復，直到2003年才在一個恆溫恆濕的玻璃展櫃重新展出，也就是我們如今能看到的樣子。

封存在玻璃展櫃中的四神雲氣圖

只是不管如何努力，之前十幾年的侵蝕老化，已經讓四神雲氣圖再不復最初發現時「畫工剛剛完成離開，顏色還沒有干透，能滴出水來」的感覺。

2013年四神雲氣圖登上郵票，透過郵票還能看到壁畫最初鮮艷濃烈的色彩

劉買王陵的發現，讓歷史界、文物界、考古界、美術界都為之興奮，但對四神雲氣圖來說，這或許只是一個悲傷故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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