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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歲的他講述:和另一半龍鳳配的婚姻,我生下智力障礙的女兒

父親孫毅和女兒麗麗

還記得那篇文章嗎?

文章下面,有一條留言:

「我也有一個39歲的智力+肢體障礙的女兒,我本人是一名聽障人士,多殘家庭困難多,請聆聽我們的聲音。」

於是,我們將這個聲音,帶到了《大米和小米》的讀者面前——

我們這殘障人士一家子

口述/孫毅

我叫孫毅,是一名重度聽力障礙人士,今年72歲。

我的妻子,精神障礙,現在已不再人世;我的女兒麗麗,智力加肢體雙重障礙人士,今年39歲。

因為各自殘障的關係,我們一家人的交流大多通過手語和文字,加之我年歲已高,實際上能敘述和還原的內容已然不多。

我和女兒的青年時代

20世紀50年代

我是隨班就讀的「殘廢人」

失聰,是我6歲那年的一次高燒所致,父母帶著我四處求醫,但未見療效,此後成為了別人口中的「聾孩子殘廢人」(當時社會對殘疾人的一種稱呼)。

因為擔心我用慣手語後會導致語言退化變成啞巴,父親決定將我送去普通學校讀書。

但在20世紀50年代,去普校隨班就讀可不是一件「幸事」。我沒有得到任何特殊待遇,因為上課無法聽講,只能下課自學補,同齡人的嘲笑與譏諷也是家常便飯。但在這樣的條件下,1963年,我還是以不錯的成績挨到了初中畢業。

1993年補開的初中畢業證書

在那個年代,有初中文憑已經非常不錯了,加之當時的國家政策對盲聾啞等障礙者也有幫助,我畢業後順利進入山東老家的民政福利廠做鈑金工,端上了「鐵飯碗」。

不只是」鐵飯碗「,公費治聾無效後,我還想在當地成立盲聾協會,並且希望這個組織擴容擴編把心智障礙、肢體障礙等都收入組織。為此,我經常跑到省城濟南去向有關部門提交申請。

這年,我驕傲地說

我們是)配!

正是在往返濟南的途中,我遇見了我的妻子——小英(化名),一位精神障礙人士。

那是1973年,小英還是濟南一個工廠維修車間的油漆工。我去濟南時,經常偷偷跑去她的單位搭便車。

有一次,被小英逮到了。

也許是同理我是聽障人士,也許是其他因素,小英沒有舉報我,反而跟我說:「以後你再搭便車,也不要偷偷摸摸的,就說是我哥哥吧。」

搭車的次數多了後,我和小英熟了起來(我們用文字交流)。

逐漸地,我開始發現小英有些異常,比如看我時眼光不像其他女孩怕羞,嘴裡好像也一直在念叨著……疑惑中,小英竟然和我坦誠地說起自己有腦病,曾經住過精神病院。

她告訴我這些時,我一點也不怕害怕,也沒想過逃離,她作為心智障礙者所遭受的一切使我同情,讓我心生憐憫。

於是我向小英說了我想法,鼓勵她和一起去向組織申請,呼籲「殘疾人平等」,去聯合各個障礙群體建立協會,為自己的權利而奮鬥。

小英從小在濟南長大,她親眼見過各種盲聾人俱樂部、協會、福利廠,知道殘障群體會收到民政的關懷,但是在這個工廠里,她卻一直是被人們欺凌和取笑的對象。

聽到我正在做的事,小英頓時備受鼓舞,表示願意和我統一戰線。

於是我們倆建立起了惺惺相惜的革命友誼,久而久之,革命友誼升華為了愛情,在1975年,我們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當時,外界對我們的結合尚有微詞,背地裡說我們是「聾子」配「瘋子」,我一聽不但不生氣,還驕傲地告訴他們,我們就是:龍(聾)鳳(瘋)配!

父親與母親在北京天安門前合照

婚後,我們的生活平淡而安穩,我仍舊是妻子眼中的那個「熱血青年」,成天想著倡導想著「聯合」,還時不時要拉上她一塊。而小英呢,依舊沒改她愛念叨的毛病,但是對於耳聾的我來說沒有絲毫影響,還特別喜歡看她在陽光下認真背毛主席語錄的樣子。

小英在生活上對我很是照料,家裡家外安排得妥妥貼貼,但因為精神疾病的緣故,她時常擔心受怕。因為我們的工廠相距甚遠,上班時,她幾乎每天都要打電話到我的工廠詢問我是否安全到達。一旦電話沒有接通,她便大老遠地跑來找我。

明知道有可能遺傳

仍舊狠心生下女兒

我和妻子結婚多年,一直不敢想生孩子的事,當時優生優育的政策也時刻警醒著我們遺傳的問題。但在1978年,我們還是在計劃中生下了女兒麗麗。

對此,女兒非常不解,也向我們數次抱怨:「為什麼明知道有遺傳,還生下我?」

因為孩子外婆是智力障礙,她母親也是。

我只能告訴孩子:「當時實屬無奈,因為你母親所在單位可以分房子,但必須有孩子才有資格,殘疾人家庭也沒有特殊待遇。我們只好生下你,也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我們一家三口

我不知道孩子是否能接受這個答案,但我沒有過後悔,既然給了她生命,我會盡全力去愛她,也希望有一天她可以諒解。值得欣慰的是,孩子的智商已有59,比她的母親和外婆都要高。

孩子本來先天不足,若是能像現在一樣得到良好的早期干預,情況一定會大大的不同。當時我和妻子,一個教手語,一個教口語,讓孩子無所適從。

熱心的鄰居和工友看到這個情況,紛紛表示願意代養,但小英一旦看不到麗麗,便會發了瘋似地到處尋找,鄰居們只好將她送回。

後來只好把麗麗送到託兒所,把教育重任給了老師。即便如此,麗麗也從免不了被其他同學嘲笑是「聾爹瘋媽的殘廢家孩子」,這給她帶來了沉重的心裡壓力。

隨著年齡的增長,麗麗和同齡人的差距開始漸漸顯露,學東西學得很慢,到了1O多歲還尿床。上學也留過幾次級,直到18歲才艱難從初中畢業。

在麗麗7歲那年,也就是1985年,我被借調到北京協助宣傳和推廣中國殘疾人福利基金會會刊《三月風》,還做了華夏出版社的特約發行員。這是我夢寐以求的工作,但也因此和家人長年分居兩地。

值得欣慰的是,我可以帶著她們母女一起去各地送書,而且把每一次出門當做旅遊,一路看山看水,祖國很多地方都留下我們的腳印,那是我們全家最快樂的時光。

因工作需要,我去往各處推廣書籍

離開家的十年間,

妻子女兒連生意外

我離開濟南的頭十年,家中生了許多變故。因為惦念我和女兒,妻子的精神狀態愈發糟糕,經常跑出去找我而失蹤,又時常忘記吃藥。那段時間女兒甚至無法在學校安心學習,成天提心弔膽,害怕她母親出事。

在我去北京後的第8年,不幸發生了,妻子發生意外,離開人世。剛得到消息的我,根本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上次見她還好好的,還笑著送我上車。一夕之間,天人永隔。我急忙趕回家去,但為時晚矣,甚至沒來及見上她最後一面。

妻子離開了,留下女兒獨自在家實在不放心,只好讓年邁的母親時不時地去看望,但凡自己能抽出一點空隙,都盡量回家。好在女兒初中畢業後,直接頂崗進入了妻子的工廠,有了一份在物業看熱水泵的工作。

中學畢業後,我進入工廠工作

那時我的工作是帶著文件和樣書各地宣傳征訂,女兒在工作之餘,也時常跟著我一同去往附近的特校、殘聯送書。

不曾想,意外再一次降臨。麗麗22歲那年,在送書途中,忽然被車撞傷。從此,輪椅成了她的雙腿,女兒由一個智力障礙者成為了智力肢體雙殘。

車禍發生時,我就在她的前面,但因耳聾沒有聽到任何動靜,走在半路看見她沒跟上才發覺已經出事。我真是恨自己:「為什麼當時自己要走在前面,為什麼不看著她一點,為什麼要答應那天讓她出門……」

看著躺在病床上疼痛不已的女兒,我的淚水忍不住地往下流,但是我要做一個堅強的父親,我得鼓勵和安撫她:「有爸爸在,一切都會好起來,我們要堅強勇敢地面對生活!」出院後,因為工作忙碌,我必須回到工作崗位,只好我把麗麗交給了保姆照料。

妻子離世那年,我和女兒的留影

這些年,每每想到妻子和女兒,內心總是有很多虧欠。但想到我服務的障礙人士,那千萬個和我妻子女兒一樣的殘障人士,我就更加堅定幫助他們逃脫「不幸」命運的決心。

你還沒我老,不要糾結

「我走了孩子怎麼辦」

退休後,我從北京回到濟南的家中,回到女兒的身邊。這也是在她出生之後,我和她在一起最長的一段時間,而我也想趁著這些時間,多給她一些關愛,儘力彌補這些年對她們母女的虧欠。

我時常能在微信、新聞中看到很多心智障礙者家長為了兒女的康復奮不顧身,對比起他們,我真是慚愧不已,只希望在有生之間,和女兒多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

現在,但凡有殘障人士的活動,我們有條件去的,我都會推著女兒去參加;每當有群友需要贈書書,女兒都會在一起幫著打包,寫信;我還帶著女兒一塊去倡議障礙者在身後為社會做貢獻,我們兩人都簽下了眼角膜捐獻證書,希望用微薄的力量來幫助需要它的人!

我和女兒現在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讓我感受到充實和自在,我也覺得,作為障礙者的父母,就必須保持著樂觀和積極。現在很多家長還沒我大,便開始糾結「我死了孩子怎麼辦」,這其實是消極地對待人生。

與其這樣垂頭喪氣,不如坦然面對。像我們這樣的單親多殘家庭,我也相信國家政策的進步,相信社區和親戚的愛心。對我自己,我唯一能做的是保持身心健康,爭取多陪女兒幾年!

-完-

采寫 春桃 編輯 大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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