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陽傅頤傳奇
傅頤(1512—1593),字師正,號少岩。沔城人。明嘉靖十一年(1532)壬辰科進士。初任廬陵知縣,後晉兵部武選司主事、文選考功司京察,降六安州判。再起淮安漕運總督,在戶部倉場任上論歸。10年後復出,歷任南京戶部侍郎、南京都御史,終於南京戶部尚書。
傅頤是明代沔陽最有名的人之一,可惜事迹不多。後人只知他是沔陽州城后街人,后街因他而改名尚書街。他是嘉靖辛卯(1531)解元,壬辰(1532)進士。擔任知縣時年方20,卻少年老成,讓年長的官員們自愧不如,天生是一塊從政的料啊!
但是,傅頤的性格過於剛直,屢屢得罪權貴,所以仕途並不順利,曾經三起三落。光緒《沔陽州志》是這樣介紹他的:
傅頤,字師正,沔衛人。由進士除廬陵知縣,年甫二十。以清慎稱,升兵部武選司主事,歷郎中。時鄭曉在文選,特調頤為考功司京察。張治為吏部侍郎,見頤所斥,半權相門客,呼為真考功。時宰相銜之,以武選假寶事,降六安州判。未幾復起,屢轉戶部倉場。復以忤嚴嵩被論歸,悠遊林下且十年。再起戶部侍郎,進南京都御史。上時政五條,詔下吏部、都察院舉行。轉戶部尚書,年余乞歸,卒於家。祀鄉賢祠。
傅頤自幼聰穎,且刻苦奮進,19歲就考取進士。當時嘉靖皇帝見他年輕,擔心他挑不起重擔,只授了他廬陵知縣這麼一個芝麻小官。傅頤到任後,不嫌官職卑微,而是勤政愛民,廉潔奉公。據說寫下諸葛亮《出師表》條幅掛在書房內,常以其中的「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自勉。又因老成持重,凡事謹慎,深得官民信賴,而「清、慎、勤」之名更是傳到京城,不久選調到兵部任職。
傅頤第一次被貶,是在文選考功司京察這個位置上。京察是考功司的一個職能部門,責任是考核京官。傅頤在其位,謀其政,凡事秉公而論,不畏權貴不說,反而處處與權貴過不去。有些人想營私舞弊,拿著宰相嚴嵩的名帖前來應選,傅頤看出這些人慾憑宰相之名,行方便之門,十分厭惡,便反其道而行之:凡是執有名帖的,都認真考選。通過筆試和口試,發現這類人果真沒有真才實學,於是,他一個不錄。這種行為使得他在同僚中博得了好名聲,但他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已經種下禍根。不久,嚴嵩找了個理由,把他貶為安徽六安知縣,算是回到了起跑線上。
在六安,傅頤又以范仲淹的名句「先天之憂而憂,後天下知樂而樂」為座右銘,在地方上興利除弊,頗有政績。不久,欽差大臣到六安私訪,所到之處,聽到的都是對傅頤的讚揚聲。皇帝得悉實情,就逐步提升他。他在嘉靖三十六年(1557)當過山東巡撫,之後又當過三年淮安漕運總督。
說到淮安,就要提一個人——吳承恩。傅頤是生來愛才惜才,他在這裡結識了大才子吳承恩,往來密切,惺惺相惜。過了些日子,朝廷升傅頤為南京戶部倉場侍郎,臨別時,吳承恩作了一篇彰詞,祝賀他升遷。傅頤離淮以後,對吳承恩念念不忘。後來有個沔陽人叫陳文燭的,當過淮安知府,對吳承恩也是照拂有加,《西遊記》就是他冒著風險籌資刻印的。這其實是一次接力。傅頤是陳文燭祖姑母的兒子,算是陳文燭的嫡親表叔。傅頤很賞識陳文燭,對他寄予厚望,也給他介紹過老朋友吳承恩,所以陳文燭早知吳承恩的才名,一到淮安就聯絡吳承恩,並成為忘年交。當然這是後話。
傅頤返京後,仍然與嚴嵩一夥抗爭。這自然是以卵擊石,在倉場侍郎任上,他遭到陷害。本來,刑部給事中歐陽一敬要彈劾的是太常少卿晉應槐,但傅頤被連帶上了。因為晉應槐提拔過三個人:戶部侍郎傅頤、寧夏巡撫王崇古、湖廣參政孫弘軾。吏部順藤摸瓜,把這三人都查了,最後呢,卻只罷了傅頤的官。這裡面肯定有貓膩。嚴嵩要整人,有的是辦法。
傅頤削職為民,離開南京,隱居沔陽州城。古志里說他「悠遊林下」,說明遠離是非之後,日子過得相當愜意。
十年後,嚴嵩事敗,神宗皇帝下詔起用傅頤。這個時候,傅頤才幹得開心了些,連任戶部侍郎、南京都御史。他上書《時政五條》,針對朝廷弊端,大膽地提了一些改革主張,神宗皇帝認為可行,立馬吩咐吏部和都察院照傅頤的意見辦。神宗皇帝覺得傅頤德才兼備,就提升他做了南京戶部尚書。
這裡要專門講一講南京戶部。明代自朱棣開始,實行的是兩京制度,作為留都的南京保留著一套較為完整的統治機構。南京的六部中,吏、兵、禮、刑四部那是肯定比不過北京四部的,但是戶部和工部就難說了。尤其是戶部,某些職事範圍甚至擴展到全國,比如在皇冊、鹽引、漕運的管理上。畢竟,國家的經濟重心在南方。
南京戶部如此重要,足見神宗皇帝對傅頤的器重。但是他在這個重要崗位上只待了一年多,就告老還鄉了。
我們來推算一下,他於萬曆二年(1574)卸職,這一年他才62歲,可是他活了81歲呀,剩下一二十年就都閑著了。這就是說,他在正想做事也能做事的時候,急流勇退了。是什麼原因不得而知,但十有八九跟張居正有關。兩人一度合作愉快,共同扭轉了財政不力的局面,但是矛盾也多,兩個火爆性子在一塊,鬧翻是遲早的事兒。
經歷了三起三落的傅頤,應該什麼都看明白了。他在沔城養老的時候,愛上了理學,而且治學有方,常以二程自喻。二程是誰?就是程顥和程頤,宋明理學的奠基人。其實早在嘉靖十一年(1532)壬辰正月,也就是他考中進士那年,他就作為王陽明的門人,經常與林春、林大欽、徐樾、朱衡、王惟賢等40餘人聚會,研討理學。
他的愛好遠不止一項。比如書法。沔城四十八古廟裡面的碑記,多是他的手筆。他的故居所存碑文《重修報恩寺碑》,是他在擔任戶部侍郎的時候書寫的。另有一塊「南京戶部」的匾額,也是他的親筆,現存沔城文聖廟。
再比如弘揚文化。據沔陽傅氏宗譜記載,萬曆年間,戶部尚書傅頤回家祭祖,指示道官拔出五十兩銀子,唱皮影戲三天三夜。可見他好這一口,閑居之日定然沒少聽皮影戲。後來,沔陽一帶凡辦會事、酬神都效仿傅尚書,約定了唱皮影的習俗。
再比如助學。這一點,光緒《沔陽州志》有一段李漢源的按語,是這麼說的:
尚書歸里,捐置學田甚伙。上為先聖備馨香,下為諸生贍膏火,功在膠庠,澤流桑梓。邑人士至今頌之。胡天不佑善,末裔式微,披褐負薪,亦可哀已。考乾隆五十年(1785),恩貢生趙登朝等,請於學租內,歲分廿余緡,以恤其後。行之數十年,越道光己酉(1849)大水,此舉遂廢。嗟乎,綿上不旌,何以勸善?君子惜焉。
從按語分析,傅頤回鄉後做了很多善事,主要是捐學田。這說明他很有眼光,知道後備人才對國家、對一個地方的重要性。沔陽後來成為教育之鄉、文化之鄉,應歸功於傅頤這樣的人。
一個做善事的人,理應人丁興旺、人才輩出,但是很不幸,傅頤的後人並不昌盛,往後數都是做粗活的。到了乾隆時期,官府才迫於民聲,從學田的收入裡面拿出20幾串銅錢,讓傅頤的後人享受了幾十年特殊津貼。這明明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嘛!所以李漢源才發出哀嘆:「行善者得不到表彰,怎麼號召大家行善呢?」
總之,沔陽人對傅頤的人格是非常認可的,他官至尚書固然值得誇耀,但他一心向善,造福桑梓的行為,更值得歌頌。
正所謂千秋功過,自有後人評說。如今,沔陽人還傳頌著傅尚書為官清正,不畏權勢,敢與嚴嵩作鬥爭的故事。在他的故居遺址上,有兩座高大威猛的石獅屹立門前,正好象徵他剛直不阿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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