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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盲後男神主動娶我為妻,婚後偷聽他說話我當場提離婚

眼盲後男神主動娶我為妻,婚後偷聽他說話我當場提離婚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胳肢窩的窩 | 禁止轉載

1

「我們離婚吧。」

何璽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終於。她想。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等待對面那人的回應了。

她沒有抬頭,但大概也能猜到那人現在的樣子——聚攏的眉峰微微凝成一個褶皺,薄翹的嘴唇抿在一起,做出苦惱的樣子。一雙眼睛探究似的望著自己,彷彿想透過這顆低垂的頭顱探進她內心。

根本不用拿眼看,何璽都能感覺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之前的漫長年月里感知過的那樣,溫吞的,並不熱辣的目光。

許久,那束目光散去,面前的男人推開座椅,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碟。

前腳已經跨進廚房,男人回身又望了一眼依然坐在餐桌旁的何璽,不著痕迹地嘆了口氣。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就如你所願。」

男人說完就進了廚房,何璽聽著洗手槽里的流水聲、碗碟與大理石桌壁相觸的聲音、壁櫥開合的聲音、碗筷收納的聲音,還有那人趿著拖鞋偶爾走動的聲音……

啪啪——啪啪——

這樣就好了吧,她想,何逑,我們都自由了。

那天晚上,何逑就將原本放在主卧里的那些換洗衣物搬去了客卧,雙人床上的枕頭他沒有拿走,那些東西家裡還有得多。

何璽靠坐在床頭,身上還有沐浴完的清香。何逑彎身去拿放在床頭柜上的眼鏡,熟悉的檸檬味混合著薄荷香一股腦兒地撲向他的鼻翼。

是何璽慣用的沐浴露和洗髮水的味道。何逑頓了一頓,直起身子看向這個不久之後將與他再無關係的女人,長及胸口的頭髮還在滴水,貼合處的睡衣沁出一團一團的水漬,露出內里珍珠白的膚色。

有那麼兩三秒鐘,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何逑依然注視著面前的女人,她在緊張,顯而易見的緊張,連呼吸都亂了節拍。

嘆口氣,何逑轉身,「把頭髮吹乾了再睡,」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吹風機在左邊柜子的第二格。」

何璽點頭,鬆了一口氣,壓下心底那一股若有似無的悵然。

趕在何逑關門之前,她飛快地說了一句。

「謝謝你。」何璽朝向何逑的方向,又將這三個字重複了一遍。

握著門把的手驀地一緊,何逑明白她為何道謝,回一句「不用」都顯多餘,最後便也只剩了那一句「晚安」,作為這個疲憊夜晚的終結。

聽到房門落鎖的聲音,何璽交握的手指輕輕鬆開,又靜坐了一陣,才探手取了電吹風來。

「嗡嗡」作響的暖風毫無章法地吹亂她的長髮,何璽將手高高擎起,循著記憶中何逑的做法,由頭頂沿著後腦慢慢向下,緩慢而勻速,像情人溫柔的手。

被自己的聯想逗樂,何璽無聲地笑了笑,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以後就要學著一個人了。她想,可不能再成為誰的負擔。

直到房內的聲響完全消失,何逑才從門板後直起身子走向另一側的客卧。

牆上的時鐘顯示的時間是晚上10:20,何逑毫無睡意,坐在床頭翻開了從科室裡帶回的病例資料。

時鐘滴答在走,他看得很用心,明天有一台白內障囊內摘除術,患者是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術前的狀態已經不大好了,家屬做了很久的工作,老人才同意手術。雖然是做過很多次的手術,何逑還是把資料從頭看了一遍,又在心裡模擬了一遍手術過程,這才卸了身上的重量靠在床頭緩慢地舒氣。

也不知道她睡著了沒有……

何逑想,應該已經睡了吧,都這個點了。

何璽素來睡得早,又因為淺眠的關係,只要有一點聲響就會醒轉過來。像剛才那樣翻看案卷的情形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何逑從來不曾在主卧進行。他大多選擇在天光未亮的清晨早起翻閱,或是看得晚了直接睡在書房,遷就何璽的睡眠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現在好了。他想,他們都自由了。

夜色深沉。

離婚進行得異常順利。如果這件事也可以用這個詞來形容進展的話。

在何璽開口後的一周,兩個人就正式結束了法律締結的關係。

最先知道這一消息的是何逑的父母。從老家匆匆趕來的何向東和陳美芬直到看到那一本離婚證書都還是難掩震驚。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陳美芬,這個年近六十的女人做了一輩子婦女主任,這會兒也掩蓋不住聲音里的憤怒。

「你們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你們以為婚姻是兒戲嗎?!」

她看著自己的兒子,如果不是何向東在一旁拉著她的胳膊,她真的有可能拍案而起。

「媽——」

何逑才開口喚了一聲,陳美芬就搶過了話頭,「當初你告訴我跟你爸你們倆要結婚的時候,我不同意,你還記得你是怎麼跟我說的嗎?你差點為此跟我斷絕關係!這才過了一年,你們就走到這步田地,事先也不跟我們商量一下,你們眼裡還有我們做家長的嗎?!」

「媽——」

這一回開口的是何璽,她拿指腹摩挲著那本薄薄的證書,在微微凸起的鉛印字體上停留片刻,再次開口道,「美芬阿姨,離婚是我提的,奶奶已經走了兩個月了,已經夠了……」

何逑側目去看,眼睛不自覺地眯了起來。

何璽慢慢地探出手去,觸到放在桌子中央的茶壺和水杯,手指收緊,一手扶住水杯,一手緩慢地倒水。她的頭一直微微側著,她看不見,只能憑藉聽覺。

整個過程沒有人說話,何璽在心裡沉沉地嘆氣,將倒好的水杯伸到兩位長輩面前,她說了已在心裡重複了千萬遍的話。

「更何況,阿逑哥哥欠我的,也早就還清了……」

2

何璽的眼睛徹底瞎了,在她十三歲那年,因為何逑的關係。

跟所有俗套的故事開端一樣,何逑和何璽從小在同一個村子長大,兩戶人家就隔著一條不到十米的狹長步道。何逑家在高處,晚上亮燈的時候,貼著窗玻璃就能望見何璽家廚房裡新盛好的飯菜。

與何逑家熱鬧的吃飯場景不同,何璽家的餐桌上永遠只有兩個人,安安靜靜的,連說話的聲音都很小。

何璽沒有父母,唯一的親人是她六十多歲的奶奶。

「這孩子怕是個災星禍頭子。」這是村裡老一輩的人偶爾聊天時說起的話,被何逑聽了去,記在了心裡。

他問何向東什麼是「災星禍頭子」,這個在鎮上小學教了一輩子語文的男人在那一刻不知道怎麼跟自己的兒子解釋。他只能用古書上的話來告誡何逑,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那個時候的何逑不過七八歲的年紀,記不住事,對何向東的告誡一知半解,不多久自然也將村裡老人的胡話拋到了九霄雲外。但他依稀還是能夠感覺到,那個住得離自己家不遠的水靈靈的丫頭,跟他和皮蛋、大王、二妹他們是不一樣的。

村子裡年齡相仿的孩子很多,何逑和皮蛋他們是一個群體,村西口的虎牙、二胖他們又是一個群體。兩幫人平時不在一處玩,遇上了就就地揀個樹枝劃拉幾下,演郭靖大戰金輪法王的戲碼。

何璽不屬於任何一個團體,別的孩子在村子裡瘋玩的時候,她就坐在自家院子里,安安靜靜地聽收音機。何逑偷偷觀察過,她可以不聲不響地坐一下午,像一尊雕像。

「她是個瞎子。」皮蛋把從大人那裡聽來的話說給自己的小夥伴聽,一群人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流露出詫異的神色,然後變作恍然大悟,到最後就有點躍躍欲試的興奮了。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何逑也在其中跟著他們一起笑,雖然他並不覺得那是個多好笑的話題。但他想起那日和六六賽跑經過她家院牆時,正撞見她扶著牆根探出頭來。六六和鄉下所有的土狗一樣,見了生人就開始吠。何璽是足不出戶的生人,六六一個猛子就扎到了她的腳邊。

扎著馬尾的小女孩顯然嚇得不輕,搖著頭慌亂地後退,毫無章法,左腳絆著右腳就摔進了自家的院子里。

何逑止住六六,跟著奔到何璽身邊,彎下身朝她伸出手。面前的小女孩卻半天沒有反應,歪著頭兩隻手一個勁兒地往後縮。何逑皺了眉,向下抓過她的手,一個用力就把她拉了起來。

他拉得好用力,何璽都止不住驚呼。一個重心不穩就撲到了面前那人的身上,然後就聽到了那人吃痛的低呼。

「對不起。」

「對不起。」

異口同聲的一句話,兩個人面對面站著,有些局促,有些驚惶。然後,何璽笑了,先是眼睛彎成一道月牙,再然後,像魔術一樣,白瓷一樣的臉蛋上多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

何逑想,她可真漂亮。比陳美芬還要漂亮。

七歲的何逑在那一天重新定義了「漂亮」這個詞。也是在那一天,何逑知道了這個女孩的名字。

「何璽。為何的何,玉璽的璽。奶奶說,我的名字里有秘密。」她解釋得很用心,臉上的笑容還沒有褪去,「因為我的媽媽叫李問君,爸爸叫何國輝。何璽就是問君何所喜的意思。」

何逑對於她說的話並沒有完全聽懂,但內心裡依然覺得自己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慎重地點頭。

何璽,何璽,為什麼喜歡你,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那一次,兩個人的對話沒有持續太久,何璽的奶奶返工回來,何逑在她還沒進門時就錯身從後門溜了去。

何逑從小就有點怵她。原因無他,何璽的奶奶是村裡衛生院的大夫,村裡人但凡有個頭疼腦熱,都去她那兒扎過針吃過葯,何逑也不例外。

何逑不怕打針,但他不喜歡那股子消毒水的味道,一聞著就噁心想吐。

何璽的身上就沒有這股味道,乾乾淨淨的,跟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樣,是新鮮的陽光的味道。他想,何璽的身上有陽光。

可是,何璽自己看不到陽光。

先天性視弱。這是李問君離開後留給何璽的唯一印記。難產造成的視網膜出血讓何璽從一出生就註定無法看清這個世界。

她看不清匆匆一面就離她遠去的母親,看不清悲傷卻加倍愛她的父親,看不清環抱著她的奶奶,也看不清院子里的月季牡丹海棠薄荷……她甚至無法從鏡子里看清自己。

戴再高度數的眼鏡都沒用,何璽的眼睛註定只能感知微弱的光源,成團灰濛的光幾乎是她的世界裡唯一的色彩。

很小的時候,何璽就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雖然損失了視力,但她的聽力特別好,許多個無法安睡的夜晚,她都能聽見爸爸站在院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拚命抑住的咳嗽,還有奶奶在旁沉沉的嘆氣聲。

「這孩子以後可怎麼辦?」何國輝在問。自從李問君走後,他也無數遍地這樣問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要這樣報應在他最愛的兩個人身上。

奶奶不說話,就聽到何國輝接著說道:「媽,你知道外面那些人都怎麼說她嗎?她還那麼小,為什麼要讓她承受這些?」

到後面已經可以聽出些壓抑的哽咽了,被窩裡的何璽睜著眼睛,嘗試著牽了牽嘴角。

不要哭,何璽。

她是個瞎子。她跟別人不一樣。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看不清也沒有關係,她可以聽到爸爸渾厚但溫柔的聲音。下巴上的鬍子硬硬的,扎在臉上還有些癢。他的手掌靠近手指的根部有厚厚的繭,摸上去乾巴巴的。

爸爸很高,手臂也很有力量,爸爸一隻手就可以把她抱起來扛到他的肩上。她在爸爸的肩頭可以聽到更遠的鳥叫,聞到更遠的花香,感受更遠的山風,還有更遠更遠的微弱的光。

爸爸就是她的眼睛。

奶奶也是。

所以,何璽不要哭。爸爸,不要哭啊。

3

何璽最後還是哭了。

何國輝從二十多米高的腳手架上掉了下來,當場就不行了。那一天,是何璽六周歲生日。

何國輝和李問君終於在同一天離開了,何璽不想哭的,但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

「阿璽,你不要哭,眼睛要哭壞的。」奶奶抱著她的手絞得很緊,生疼生疼。

頭一次,何璽用自己也沒有聽過的尖銳聲音沖那個老人喊道:「早就壞了!早就壞了!」

早就看不見了!還能更壞嗎?!

何璽哭到嗓子都啞了,伏在奶奶懷裡上氣不接下氣,十指緊緊攥著奶奶的衣襟,整個人都是抖的。

奶奶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像每一次搖籃曲最後說的那聲「晚安」,奶奶的聲音里有經年的沉香。

她說:「阿璽,沒事的,爸爸去找媽媽了,爸爸好愛好愛媽媽,所以去陪她了。阿璽以後也會遇到很愛很愛的人,也會想一直陪著那個人到老。在阿璽沒有遇到那個人之前,就讓奶奶先陪著阿璽。」

何璽的十指不知在什麼時候鬆開了,低著頭悶在奶奶懷裡始終不肯抬頭,「會有嗎?」

「會有的。」奶奶肯定地說,「所以阿璽不要怕。」

「不要怕。」

十五歲的何逑也這樣說。他已經長到一米七五的個子,比同齡人高出許多。何璽比他小兩歲,這會兒更是只到他的胸口。

何逑將整個身子面向何璽,兩隻手撐在她的肩頭,微微用力,一個後退,一個向前。

何璽走得很慢,小心翼翼,扣在何逑腕上的手幾乎要把他掐出印來。不過十米不到的距離,他們走了快五分鐘。

「我可以不去嗎?」何璽的聲音軟軟的,脆脆的,像東邊園子里七分熟的香果,眼前的光被何逑遮罩住,安全感叛逃得無邊無際。

何逑又帶著她倒退了一步,「沒關係的,那裡的水不深,你如果不想下水,在岸邊看我們玩也好啊。」

他沒意識到自己說了「看」這個字,只一心想著怎麼趕緊把人帶了去。好在何璽也不在意,站在原地又想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應下了何逑的邀請。

何逑帶她去的地方,是村子東北角上的一處天然池塘。不很大,也不算深,岸邊是成片的花斑菖蒲,簇成團,綠油油的,充斥著蓬勃的生命力。

何璽自然看不到這一切,從她家到池塘邊,這一路走得極慢。

在她不知道第幾次因為周遭不辨方向的聲響而停下腳步後,何逑終於忍不住將放在她肩頭的手轉而向下,扣上了她的掌心。

「不急,慢慢來。」

何璽想笑,還要怎麼慢啊,他是不是只有這一句寬慰人的話呢。

她不敢用力笑,手心被他握得很緊,她怕自己一笑就會牽動手部的肌肉,對方就會看到她此刻的樣子。她正好在換牙期,上下兩側的乳磨牙都掉了,奶奶告訴她,張嘴笑的時候就能看到兩個黑漆漆的大洞,很滑稽。

奶奶很喜歡逗她,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奶奶形容的那樣,但她自己拿手指探進去比畫過,確實有兩個坑,應該也不會好看到哪裡去,她不想給阿逑哥哥看到。

忍笑的結果就是她走得更慢了。八月上旬的午後,太陽光直曬大地,水泥路散發著滾燙的灼熱,空氣里的塵埃都像是要蒸發殆盡。

也不知道是誰的掌心先沁出了汗意,薄薄的一層,合在兩人貼合的紋路里,像是最後那點死裡逃生的水汽。

「吃冰嗎?香蕉味的。」

何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們停在了一家小賣部門口。她點點頭,就聽見何逑跟老闆招呼著,又從口袋裡掏出錢來,硬幣在冰柜上磕出清響,何逑牙齒微微用力,手邊的棒冰包裝就撕拉開來。

「伸手。」他又說道。

這一回何璽反應迅速,接過冰棍含進嘴裡。帶著濃濃香精果味的冰涼感在舌苔間遊走,又遁入每個細胞深處,在何璽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發自內心地滿足道:「好甜。」

何逑從旁看她,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臉蛋也曬得通紅,濃密的睫毛蓋在眼睛上,腮幫子一上一下。

看來是真的很甜了。他想。

從老闆手裡接過找零放回口袋,另一側從頭到尾就沒鬆開過的手微微使力,又扣緊了些。

「那我們接著走吧。」

「嗯。」

夏天可真是讓人歡喜啊。何逑想。

那年夏天,他拿到了省游泳隊的特招錄取通知書,八月中旬就要去隊里報到了。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站在世界級的賽場上,摘得桂冠。

「是阿逑哥哥的話,一定可以的。」

何璽這樣說道。雖然捨不得,卻還是朝他綻開一個微笑。

在過去的七年間,何逑是除了奶奶外,她最親近的人,她像熟悉奶奶一樣熟悉何逑的腳步聲,甚至,她可以在三四個人之中一下子辨認出他的呼吸聲。她像信任奶奶一樣信任她的阿逑哥哥,如果他說他要拿下游泳冠軍,那他一定會做到。

何璽有這樣的自信。

只不過,游泳是什麼感覺呢?她不知道。

奶奶從小就三令五申禁止她玩水,游泳這件事,在她的人生詞典里是被重重划去的一筆。奶奶說她的眼睛受不了,水壓會讓她本就脆弱的視網膜分崩離析至完全脫落。到那時,她將連最後一絲光亮都感知不到了。

那樣真的太恐怖了……

可是,阿逑哥哥說,不下水也可以在岸邊坐著,把腳伸進水裡划動,也就像游泳一樣。

很心動。想知道讓阿逑哥哥這樣著迷的運動究竟是什麼樣的。

她就像偷嘗禁果的夏娃一樣,將神的旨意拋在了腦後。

神也將她拋棄。

事情發生的時候,何璽坐在岸邊,脫了鞋用腳劃拉著水紋。她在風聲和水流聲中辨認著何逑的方向,忽遠忽近,還有高高低低的笑聲。

然後,笑聲消失了,她丟失了她的方向。腳踝處被人一把抓住,向下拖曳的力量讓她一個匍伏就摔進了水裡。

腦子裡一片空白,耳朵也喪失了功能,雙手無力地向外攀扶,以為將要就此死去。

最後還是被何逑救了起來,已經顧不得聽他對旁人的怒罵,何璽伏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嘔著,像是要把方才經歷的恐怖和絕望都嘔出來一樣。

就在剛剛,她悲傷地發現,自己連最後的那點光都看不見了。

永夜降臨。

4

從那一天起,何逑的人生軌跡就發生了變化。何璽也是。

雖然惡作劇的是皮蛋,但何逑還是將何璽盲了的責任扛在了自己身上。省隊是不打算去了,夢想什麼的,在那個脆弱的女孩面前,已經不值一提。

何逑在何璽家門口守了半月,才等到了住院歸來的她。眼睛是看不好了,但何璽還是如常地喚他,「阿逑哥哥,你來了。」

奶奶銳利如刀的眼神掃過來,何逑攥在身側的手指握緊成拳,只覺得心裡的溫度一點點冷了下去。

「奶奶,我會負責的。」他望著面前的一老一小,三個人的臉上俱是倦容。

奶奶沒有吭聲,將何璽送回房間,回到他跟前時,手上還端著一杯涼白開。

「你要怎麼負責?」她將水放到何逑手裡,後者低頭看向杯中倒映的自己,虛幻得一碰就散。

「我長大後會娶她的。」他聽見自己的聲音。

那天最後,何璽的奶奶也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不早了,快回去吃飯吧。」然後禮貌地將何逑送出了家門。

這之後,她也沒有像旁人猜測的那樣去皮蛋和何逑家裡興師問罪,甚至,在村道上遇見這兩家人,她也只是點點頭錯過身去。

這個已經臨近七十的老人在經歷了喪媳喪子之後,像是把一切都看透了一樣,她唯一的執拗就只剩下一件事——讓何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何逑不知道,那日他自何璽家離開之後,何璽扶牆而出,坐在奶奶跟前也不過只說了一句話。她說:「奶奶,阿逑哥哥說要娶我,不是喜歡我的意思吧?」

她的想法遠比所有人要成熟得多。

十六歲,何逑考取了市裡的重點高中,每天埋頭讀書,脫胎換骨了一樣。

十四歲,何璽被縣裡一所初中破格錄取,成為校史上第一位盲人學生。

十八歲,何逑考上了省里最好的醫科大學,主修眼視光學專業。

十六歲,何璽升入高中。

二十三歲,何逑拿到了碩博連讀名額。

二十一歲,何璽大三,主修播音主持專業,出落得愈加亭亭玉立。

……

如果一切都按照這個時間軸進行下去,或許後來也就沒那麼多遺憾了。

但世事哪能盡隨人意。

在何璽大四那年,奶奶查出了胃癌。晚期。

奶奶沒有瞞她太久,拿到化驗單的當天,她給何璽打了電話。

和何璽前後腳趕到醫院的是何逑。他是從陳美芬那裡聽說了這一消息,當下也便做了決定,買了票趕回了老家。

進門的時候,何璽正坐在老人床邊,背對著門的方向。聽到敲門聲,她側過身來,從何逑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床邊窗台上漏出的陽光,無一遺漏地鋪滿了她的周身,頭髮上、臉上,甚至是放在床沿邊的雙手上,都籠上了一層光暈。

「阿逑哥哥。」何璽先開了口,朝著何逑的方向笑了笑。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何逑想。

奶奶看到他,有點意外,卻還是點點頭,示意他自己搬凳子坐下。

「您身體還好嗎?」何逑錯眼看了一眼何璽,她正拿過一個橘子放在了手裡。

「難為你有心,沒事沒事。」其實又怎麼會沒事呢?何璽看不到,何逑卻是輕而易舉能夠從面前老人的臉上看到病容,兩頰都陷了下去,眼窩也更深了,看上去異常憔悴。

幸好她看不到。

何逑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慶幸。

接過何璽遞過來的剝好的橘子,何逑道了聲謝。聽到何璽順口接下的那句「不用」,何逑還有些恍惚——他們是真的生疏了。

雖然在過去的八年間,他們還是會不時遇上,或是在鄉間飄滿稻香的田埂邊,或是在村口的公交站,或是在那條不過十米的步道上……但除了那聲「阿逑哥哥」,何璽再沒有在他面前流露過一絲兒時的親昵。好像那些個在院牆內聊心事的午後,都隨著那年夏天的那次事故,成為一段浮影。

臨近飯點,何璽下樓給奶奶買飯。

何逑目送她離開,將視線轉回到老人的身上。老人的目光層層疊疊壓過來,何逑不躲不閃直視過去,終於有了點底氣。

「奶奶,把阿璽嫁給我吧。」

奶奶沒有說話,看了他一會兒,笑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阿璽不想嫁呢?」

何逑沉默了,這個問題也曾有那麼一瞬浮現在他的腦海,但很快又被另一個模糊的念頭給蓋過去。潛意識裡總覺得,那個即使在出事之後依然會沖他甜笑的女孩,是不會拒絕他的。

至於那個模糊的念頭,他一直沒有去深究,或許是愧疚,或許是自信,他也說不清。

何逑重新定了心神,「我會讓她答應的。」

可是,何璽說:「我不答應。」

站在自家院門邊,何璽掏著鑰匙的手已經停了下來,她迴轉身重新面對著何逑的方向。

「阿逑哥哥,你為什麼要娶我?」何璽的眼睛映著沉沉的夜色,明明看不到,卻透著星星點點的亮光。

何逑想起地理圖冊上那張著名的理查特結構圖,橢圓形的地質坑洞被冠上了「地球之眼」的別稱,eyeoftheearth,真是浪漫至極。

何逑望著面前女孩的眼睛,只覺得星河也不過如此。

他說:「你是個好女孩。」而且,我欠你的。

何璽沒有說話,空氣就有些凝滯。

半晌,她又問,「阿逑哥哥,你知道你的名字加上我的名字,可以組成一句詩嗎?」

何逑被問得莫名其妙,從何璽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錶情。

「……我知道了。」何璽點點頭,背轉過身打開了院門,再回過身子的時候,她的臉上重新掛上了一抹笑意,「阿逑哥哥,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徹徹底底的傻瓜,我不會嫁給你的。」

這是何逑第一次向她求婚,非正式的,然後被拒絕。

他並沒有太難過,第二天照常買了票回到學校,然後用最短的時間辦理了退學手續。雖然導師怒其不爭,罵了他足足一下午,但隔天還是幫他聯繫了一家醫院實習。

「別想著我會來參加你的婚禮。」臨別時,導師恨恨地對他說。

何逑笑笑,沖他鞠了一躬,「您保重身體,我會帶她來看您的。」

處理完學校的事,何逑回到家,就直接跟何向東和陳美芬攤了牌。

「非要這麼做嗎?」何逑退學的事已經是既定事實,何家兩夫妻也知道多說無益,就是這結婚一事,陳美芬的心裡實在是過不去。

「就算老太太以後不在了,咱們也可以幫著多照顧點阿璽,哪怕把她接家裡來認個乾女兒都行,你咋就這麼認死理呢?」

「我欠她的。」對於母親,何逑自覺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陳美芬更是氣急,「犯得著把你自己賠上嗎?!」她想,換了誰都沒辦法接受這樣的兒媳婦吧。

何逑最後是怎麼說服何向東和陳美芬的,沒有人知道,後者只在半個月後敲開了何璽家的院門。

奶奶已經做完了第一階段的治療出院了,這會兒正坐在院子里曬太陽。何璽在一旁陪著她,收音機里正放著鄧麗君的老歌。

陳美芬將一張紙攤開放在老太太面前,上面是何逑的生辰八字。這事就算是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就只等何璽點頭了。

「您想看我嫁人嗎?」何璽問奶奶。

後者卻不答反問,「阿璽喜歡他嗎?」

何璽沉默,半晌,她聽見奶奶接著說道,「阿璽找到那個想要一直一直陪著他的人了嗎?」

何璽閉上眼睛,某個夏日午後空氣中瀰漫的清甜果味又順著記憶飄蕩回來,溫軟甜膩的香氣酥酥麻麻地包裹著她的左側心房,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晃晃悠悠地說著「好甜」。

就自私一回吧,她想。

二十三歲,何璽點頭答應了這樁婚事。

只是沒想到,最後提出分開的也是她。

因為那天,在何逑辦公室門外,她聽到了他隱瞞十幾年的秘密!(原題:《問君何所喜》,作者:胳肢窩的窩。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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