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自隨筆集《裸字》

夏天的飛鳥，飛來我的窗前唱歌，又飛去了。

——泰戈爾

地心引力強大，它對渴望在天上飛翔、渴望脫離地心的動植物殘酷，而對那些貼近地面的動植物給予最大的生存支持。密林中的雄鷹、高山的雪蓮，就沒有老鼠跟野草那樣的繁殖力，深入紮根土地的植物比那些鶴立雞群的高貴植物散布得廣，流行成害。高貴的鳥獸為躲避地心引力，都隱藏在高山密林處。

這就是地球對生長於其上的動植物的偏愛，地母無時無刻不在用引力與天父拔河，斬除一切期望脫離她的生物。它掀動海浪，爆發火山來展示她的控制，它咆哮的能量也能震懾飛翔的鳥類。

對抗地心是可怕的，地球用失重、無依靠、孤獨來懲罰叛逆的飛翔。

就我所知道的一點點歷史知識來觀察，崇拜土地的民族是否比崇拜太陽的民族生存力強？地心厚待、偏袒那些崇拜土地、崇拜物質與舒適的人群，殘酷懲罰那些崇拜太陽的部落，讓他們的田地荒蕪，讓他們受饑饉與災禍。

在古印加王國，神鷹Condor是他們的主神。神鳥是瑪雅藝術中常見的動物。由於鳥類在天、地、水之間都具有生存能力，因而它成為幫助人類與天上神靈、冥界神靈溝通的完美生物。瑪雅人的天神——伊特薩姆納（Itzamna）的一種化身就是只神鳥，象徵著宇宙中的天空。這種鳥棲息在世界之樹上，即瑪雅宇宙起源傳說中神聖的木棉樹。

保羅西蒙在著名的《山鷹之歌》里唱道：

Away, I』d rather sail away

Like a swan that』s here and gone

A man gets tied up to the ground

He gives the world its saddest sound

…

I"d rather feel the earth beneath my feet

我願航行到遠方

像來去無蹤的天鵝

一個人如果被束縛在地上

會向世界發出最悲傷的聲音

……

我要體驗地球在我腳下的感覺

一切的人間生存哲學與思想如果貼近地心，被地母恩寵，它就有誘惑力與感召力，也最能聚集大多數人。抬頭望天思考的人不是發了瘋就是被火刑侍候。人在天地間，多數時候必須跟地母妥協才能生存，渴望天上的，生命力爆發出來是否會是彗星一閃？

地母對我是慈愛還是殘忍？ 今晚要好好跟她談談話，可要我妥協真難。

她好偏執啊，設立了那麼多規矩。我趕緊飛走，逃離電腦屏幕，來到海邊，找海鷗對話。夜空有一顆最亮的星，是銀河之外的一個小小星球，上面有一群剛剛開始有靈魂的生命，他們沒有電視，沒有電台，沒有網際網路。他們甚至還沒有神靈，沒有童話，沒有歷史，更沒有史詩。我飛越億萬年到達那個星座，把人的歷史帶到那裡，告訴他們耶和華與基督，告訴他們宙斯與濕婆，告訴他們小王子與玫瑰，告訴他們地球上諸神的黃昏，他們是否根本不想聽？

億萬的星系裡，會有一個星球聽懂嗎？那裡的靈魂聽到我講的《創世記》了嗎？他們是否是一種類似鳥的生命，他們的星系裡是否有類似太陽的東西？他們星球的引力是否沒有這樣沉重，他們是否每天飛行？多希望我是只鳥啊，離那個星球再靠近一些，展翅飛翔是生命存在的唯一方式，收起翅膀就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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