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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正亦邪的張説

張說,是著名的才子、文人,武則天時期的青年才俊,唐玄宗時期的著名宰相。

張説的才華是毋庸置疑的。武則天親自主持制科考試,他的策論天下第一;編修《三教珠英》成績斐然,詩詞文章被稱為「燕許大手筆」;在李隆基與太平公主的政爭中出謀劃策,堅定李隆基的信心;擔任軍職,討平叛亂、安撫党項、突厥等少數民族,維護邊境穩定;擔任宰相後,勸說唐玄宗裁撤邊境軍隊,大力發展經濟,促進社會繁榮······

張説雖然有才華、有智慧、有能力,但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正人君子。他一切以目標為導向,為實現目標可以運用一切手段。

他曾經算計過宰相張嘉貞。

張嘉貞為政果斷,善於處理複雜棘手問題,敏捷而妥當,是個行政的能手。

張說比張嘉貞大兩歲,張說任兵部侍郎的時候,張嘉貞在他手下任兵部員外郎。

後來,張嘉貞拜相,張説只是兵部尚書,不免心有不甘。張嘉貞對張說也缺乏尊敬,他態度倨傲,毫不謙讓,引起張說的不滿,二人由此結下矛盾。

老謀深算的張說自然不甘心久為人下,他要找機會反轉。

一次,張嘉貞的弟弟金吾將軍張嘉祐被人告發貪污,張嘉貞非常擔心自己會受到牽連。這時,張說見機會來了,就貌似關心的給他出主意:大人您以弟弟受到彈劾的名義,向皇帝請求暫停自己的工作,向聖上表明您高風亮節,一定能博得聖上的好感,保全您的恩寵。

張嘉貞聽了,覺得很有道理,向張説表達謝意,並按照他的建議,暫時停職,在家閉門思過。

這樣一來,張嘉貞等於不打自招,承認了弟弟有犯罪行為,同時也失去了面見皇帝為自己辯白的機會。

很快,皇帝的詔令來了,將張嘉貞貶為幽州刺史,任命張説為中書令,升任宰相。

張嘉貞這才知道自己被張說算計了,他恨恨不已又無可奈何地抱怨說:中書令本來就有兩個位子,何苦如此算計我呢!

當然,張説的智計謀略有時也能起到正向的作用。

武則天晚年有兩位非常受寵的面首,是張昌宗和張易之兄弟。這小哥倆權傾一時,飛揚跋扈,有自己的政治野心。

宰相魏元忠剛正、能幹、有魄力、不依附,曾經勸說武則天遠離張昌宗等小人。張昌宗由此非常恨他,構陷魏元忠與高戩謀反。

武則天命令將魏元忠逮捕入獄,召太子李顯、相王李旦和宰相們到朝廷,讓張昌宗與魏元忠在大殿上當廷對質,結果張昌宗不是對手。

張説曾經在張昌宗的領導下編修《三教珠英》,張昌宗為了將誣陷坐實,就找到張説,對他許以高官厚祿,讓他出面證實自己的誣枉之詞。張説答應了。

姚崇等人聽說後,也找到張説,威脅他,要他實事求是地作證,張説不置可否。

武則天召張説到大殿,詢問張說。張說還未答話,魏元忠質問他道:「你想和張昌宗一起陷害我嗎?」張說對他說:「你身為宰相,怎會說出這種陋巷小人的言語!」

這時,張昌宗在一旁急忙催促張說,讓他趕快作證。

張說對武則天說道:「陛下看到了,張昌宗在陛下面前,還這麼逼迫我,何況在外面呢!我沒有聽說過魏元忠要造反,是張昌宗逼我做偽證。」

張易之一看勢頭不對,急忙大聲說道:「張說與魏元忠是共同謀反!」

武則天讓張易之說出詳情,張易之回答道:「報告陛下,張說曾經說魏元忠是當今的伊尹和周公。伊尹流放太甲,周公作了周朝的攝政,這不是想謀反又是什麼?」

張說聽後,不屑一顧的嗤笑道:「陛下,張易之兄弟是孤陋寡聞的小人,只是聽說過有關伊尹、周公的隻言片語,又哪裡懂得伊尹、周公的德行!當初魏元忠剛剛擔任宰相,我以郎官的身份前往祝賀,他對客人說:『無功受寵,不勝慚愧,不勝惶恐。』我確實是對他說過:『您承擔伊尹、周公的職責,拿三品的俸祿,有什麼可慚愧的呢!』那伊尹和周公都是大忠臣,自古到今一直受到人們的敬仰和愛戴。陛下任用宰相,不讓他們效法伊尹和周公,那要讓他們效法誰呢?」

他接著又表白道:「我難道不知道依附張昌宗就能立刻獲取宰相高位,靠近魏元忠就會馬上被滿門抄斬的道理嗎?只是我害怕日後魏元忠的冤魂向我索命,因而不敢誣陷他罷了。」

武則天一面看到張昌宗小哥倆急赤白臉的窘態,一面看到張説得意揚揚的神色,知道這小哥倆根本不是這幫子政治老油條的對手,明明白白的是吃虧了。她明知魏元忠、張説不會謀反,但也想打擊一下這些內心向著李唐王朝的官員的囂張氣焰,於是,她說道:「張說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應當與魏元忠一同下獄治罪。」

隔了幾天,武則天再一次召見張說追問此事,張說的回答仍然與上次一樣。武則天明白他們是不會效忠武周王朝的了,就將魏元忠被貶為高要尉,將高戩、張說流放嶺南。

這件事應該是張説人生中最俠肝義膽、堅貞不屈的一件事了,只是手段說不上多麼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張說確實聰明,有判斷力,謀劃很精當。只是,強中自有強中手,天天算計別人,難免也會被別人算計。

姚崇與張説一向不對付,張説曾經想方設法阻止唐玄宗任命姚崇為宰相,姚崇也以牙還牙,告發張説導致他被罷相,並一貶再貶。

姚崇知己知彼,既了解對手的性格也了解對手的能力,知道張説一定會挾私報復,也了解張説的頭腦比自己慢半拍。

姚崇臨終前,囑咐自己的兒子道:「張說對我怨恨很深,將來可能會毀我名聲,報復你們。我死之後,他出於禮節,必來弔喪。你們可將我收藏的珍寶器皿全部陳列出來,他最喜愛這類東西。如果他看都不看這些東西,那你們可能會有滅頂之災;如果他看了這些東西,你們就將他喜歡的送給他,並趁熱打鐵請他為我撰寫碑文。得到他所撰碑文後,你們不要片刻耽擱,馬上謄寫,呈報皇上,並準備好石碑,立即雕刻。他考慮事情通常比我遲鈍,幾天之後一定會後悔。倘若他要以修改為託詞收回碑文,你們就說已報請皇上批准,並將雕刻好了的碑拿給他看。這樣你們就能保全咱們全家了。」

姚崇死後,張說果然前來弔喪,見到所陳列的珍寶器皿,看了又看。姚崇的兒子遵照父親生前的吩咐,將張說喜歡的珍寶器皿全送給了他,趁機請求他為父親撰寫碑文。拿人家的手短,張説無法推辭,他盡心撰寫碑文,敘述姚崇的生平,褒揚姚崇的政績,據說是當時最好的墓誌。

不出姚崇所料,果然,幾天後,張說醒悟過來了,馬上派人到姚崇家索取碑文稿本,說文辭不夠周密,需要修改。姚崇的兒子領來人去看已刻好的碑文,告訴他碑文已通過了皇帝審閱,不能再改動了。

張說懊惱萬分:「死去的姚崇還能算計活著的張說,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的才能不如他啊!」

大多數人的本性,既有正的一面,也有邪的一面,關鍵看為他們提供什麼樣的土壤、環境和生態;同時,命運循環往複,你加於別人的,最終難免會加於自身,倒不如安分隨時,保持一顆淳樸善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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