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娥文學》改版後 第22期何萬洪：老牛的麥克
老牛愛唱歌，平時卻一句不唱，就喜歡酒後到歌廳里去唱。
老牛唱的南腔北調的，東倒西歪的，但喜歡包場，把著麥克風幾個小時不放手，是小城婦孺皆知老少公認的麥霸。
老牛是財政局預算股長，是很牛的人物，在各部門頭頭腦腦面前說話好使，想當然會成為麥霸。
三杯酒過後，老牛便紅漲了臉。不等主人說話，站起來環視一圈，雖然臉上堆著笑，腰背也弓成了蝦米，很卑微的樣子，但別人不敢不應承，也都跟著站了起來。老牛卻擺手讓大家坐下，嘿嘿憨笑了兩聲：咱這兒的規矩，酒過三杯就開提。我量小，先張羅一杯。這杯我幹了，大家隨意。一仰脖倒下，然後坐下來:站著喝酒不算數，我站著喝坐著咽。大家根據自己的身份，或干或半杯或淺嘗一口。老牛滿臉笑容，眯著眼看著桌上的人：我是不喝了，一會兒還有節目不？
請客的人知道老牛的愛好，笑著點頭：待會兒，弄兩曲。
老牛哈哈大笑幾聲，往椅子背一靠，醉了。
老牛常是被攙著到歌廳的。也奇怪，一進屋子，音樂聲一起，老牛便會激靈靈地醒過來，精神百倍地掐過麥克風，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大吼著：點歌，上酒。
歌點好了。老牛客客氣氣地讓了一圈，手卻不撒開麥克。知道根底地就推辭道：牛股長，你唱得好，我們比不上，聽著做粉絲，做杠杠的粉絲。不知道的便要接過來，別人會伸手一拉：你哪裡有牛股長唱得好，那簡直是原版，你差早了，別丟人現眼了，還是省點力氣喝酒吧。
老牛也就不再謙讓了，端端正正地往中間一站，左手麥克，右手酒瓶子，張開破鑼般的大嗓，含混不清地說唱起來。不管什麼歌，不管什麼曲，他都敢唱，都敢扭動身子晃蕩著腦袋。歌聲時而高到雲里霧裡，時而低到十八層地獄；時而快如火箭，時而慢似蝸牛；或象打嗝，或象吐痰；有的是說詞，有的是蹦字。唱歌的間隙，便是和周圍皺著眉頭擰著鼻子叫好的人碰杯。
三曲過後，老牛便拽著座位上女的一起唱，唱對唱的那種情歌。女的不便推卻，只好硬著頭皮跟著他左右搖晃，一會兒山巔一會兒溝底的。跟了幾句，再也找不著調門了，只好獃呆地拿著麥克風站著，任他一個人表演。有幫閑的便起鬨：珠聯璧合，天生一對。獻花，獻花。女的如獲大釋似的丟下麥克，捧了束假花，帶了一臉假笑，送上幾句虛假的讚美。老牛便似獲得中國好聲音大獎一樣，燦爛地咧著大嘴笑，繼續著他的歌兒。
屋裡的人拚命地喝酒，不一會兒，便覺得老牛的歌好聽一些了，也站起來跟著一起搖搖擺擺哼哼唧唧了。
主人和老牛同車回去，臨走，把厚厚的信封塞進老牛的懷裡。老牛還在笑，還在哼著歌，回頭輕聲地告訴那人：過幾天來吧。
老牛一直唱著，他的歌聲如酸雨般降落在城市的每個角落，弄得寸草不生的。
一日，兩個熟人街上碰見了老牛獨自悶著頭散步，一人吆喝他去唱幾曲，他擺擺手：不去了，底氣不足了，唱不出來。
旁邊另一人拽拽那個人，低聲道：你不知道他退了嗎？
那個人愣了一下，搖搖頭，尷尬地笑笑悄悄地走了。
從此，老牛再也沒去過歌廳。
作者簡介：何萬洪，老鶴，河北豐寧人，自小酷愛讀書寫作，文筆粗陋，見識短淺，但幸得編輯老師眷顧，2017在多家微刊平台及各類刊物發表作品130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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