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李白作了怎樣一篇雞湯文，打動東嚴子收他為入室弟子的？

18歲李白一心入山學道，去大匡山尋訪東嚴子。到了山下，在小酒館飲酒微醉，吟念自己十五六歲時作的一篇《擬恨賦》，不想打動了隔桌的道人，那人正是東嚴子。於是，東嚴子收他為入室弟子，進山馴鳥喚禽、練劍學道。

到山下的時候，夕陽盡逝，李白決定在山下的小店是歇息一宿，等等吳指南再進山。

大匡山下有間簡易的小酒館，兼吃飯喝酒及住宿。以供行至此處的人休息，做攀登的準備，尤其是至此處天晚了住宿。這樣險要的山峰，不是幾分鐘幾小時就能跨越的，而且奇峰多野獸，露宿的危險性更大。這樣的酒館大多建築簡單的茅草房，因為運送建築材料的難度也是很大的，一般就地取材，泥土牆，山上砍來松木做房梁，樹枝和泥做頂子，覆上茅草。而地下則有著寬敞的窯，用來儲存食物和足夠的酒。

經營這家酒館的是一對老夫妻，年紀約五十多歲，老頭兒矮小粗壯，臉色古桐，聲音寬厚，吆喝上酒上菜時像唱山歌一樣，而老太婆的背已經有些佝僂，臉色黑黃，灰白的頭髮，皺紋堆壘。

「山間臘肉一碟——」老頭長調般地唱著，端上一盤菜放在李白面前。

李白見那臘內熏得顏色剛好，炒得外表一層金色，不由得食慾大振，拿起筷子又催促道，「酒家，快拿酒來！」

「來嘍——」老頭已經旋風般捧著一個酒罈跑來。

李白打開酒罈，濃烈的酒氣衝出來。他倒了一杯，抿一抿，凜冽入喉。他還從沒飲過如此辣的酒，忙問：「酒家，這是什麼酒？」

「老朽自釀的麥花酒。」老頭笑著答道。

「啊，竟然如此濃烈！」

「這大匡山越往裡走空氣越稀薄，天氣也越冷，喝上我這烈酒，渾身透著熱氣，才不會凍死在山裡喲。」老頭笑眯眯地說著，坐在李白對面的桌前。今天他這店裡除了李白再沒有別的客人。

李白掃視店裡的時候，他立刻說：「白天有幾個壯士進山了。」

「這樣的山裡一定有修道的仙人吧？」李白問。

「仙人？」老頭搖搖頭，「不清楚。聽說山裡有高人隱士，也時常有人來詢問，但回來後都說沒找到。」

說話間，李白已覺得頭暈眼花，畢竟他之前飲的多是桂花、菊花等清酒，對於烈酒不大適應，才飲了七八杯，不覺得有些醉了。他迷迷糊糊地望著門外清冷的月光灑在地上，幻想著山裡的高人東嚴子，以及他那篇《長短經》，不由得自言自語道：

人人有遺憾，遺憾各不同。秦始皇、趙王遷、李陵、王昭君、馮衍、嵇康等人哀恨綿綿，均在江淹的《恨賦》里呈現，無論是得意皇帝，還是失意士人，無不懷著幽怨與遺恨。

他念的是自己三年前模仿江淹《恨賦》而作的《擬恨賦》。

「公子，要不要為您準備紙筆？」酒館老人問。

李白並沒理會，站起身，端著酒杯，走出茅屋，望著遠處黝黑的群山，繼續念道：

晨登太山，一望蒿里。

松楸骨寒，草宿墳毀。

浮生可嗟，大動同此。

（早晨登上高山遠望，滿目荒涼。白骨暴露在松樹楸樹之間，令人生寒，蕪草漫漫，遮蓋得墳塋已經看不見了。虛浮的人生實在可嘆，誰也難逃天道輪迴。）

酒保不再理會他。正在這時，一人由李白身後側身走進酒館。酒保眼前一亮，急忙迎上去：「真人，您來了！」

「嗯！酒家，給我來一碗湯飯。」那人簡短地說。

他身材高大，外披著長長的褐色披風，頭上沒有戴帽子，只用一支翠白的簪子把頭髮在頂上綰了個髻，耳邊略有鬍鬚，濃眉橫掃，眉梢稍稍向下彎，兩眼明亮如星，臉色略黑。

「您這是遠遊剛回來？」一邊問著，老人已經把飯菜端上桌。

被稱作真人的人並沒有拿起筷子，而是端著茶側臉望向屋外的李白。靜聽李白繼續念下去：

於是仆本壯夫，慷慨不歇，仰思前賢，飲恨而歿。

（於是，我的一腔情懷被激發起來，胸中的感慨不能抑制，想一想那些仰慕的歷代有大作為者，全都抱恨而死）

昔如漢祖龍躍，群雄競奔，提劍叱吒，指麾中原，哀馳渤解，西漂昆倉。斷蛇奮怒，掃清國步，握瑤圖而倏升，登紫壇而雄顧。一朝長辭，天下縞素。

（像之前的漢高祖劉邦如巨龍騰躍，在群雄中奔突，手持利劍，叱吒風雲，指揮著軍隊往來馳騁，東至渤海瓦解，西至崑崙搖動。佔據要塞，切斷敵軍陣腳，戰勝了一個個對手，終於收復國土，當上皇帝，登上高高的紫壇，環顧著四方，一副捨我其誰的神態。可是，一朝撒手人世，也不過落得個天下人披麻戴孝而已。）

若乃項王虎鬥，白日爭輝。拔山力盡，蓋世心微。聞楚歌之四合，知漢卒之重圍。帳中劍舞，泣挫雄威。騅兮不逝，喑嗚何歸？

（再說霸王項羽，與人龍爭虎鬥，氣勢銳利，似乎要與日月爭輝。然而，最終仍然是拔山之力已盡，蓋世之心也衰，在垓下兵敗，四面楚歌響起，眼看著陷入漢軍的重重包圍之中。面對著愛姬，哀傷地看著舞劍，真是英雄斷腸，只嘆烏騅馬不肯離開，聲聲斯鳴，不知該去往何處）

至如荊卿入秦，直度易水。長虹貫日，寒風颯起。遠仇始皇，擬報太子。奇謀不成，憤惋而死。

（再比如荊軻入秦刺殺暴君，直度易水而去，意氣如長虹貫日，河風颯颯。跋山涉水而去，可惜窮圖匕現，刺殺沒能成功，不能報答燕太子丹的賞識之恩，只能在激憤中死去。）

若夫陳後失寵，長門掩扉。日冷金殿，霜凄錦衣。春草罷綠，秋螢亂飛。恨桃李之委絕，思君王之有違。

（再比如漢武帝時的陳皇后，擅寵驕橫，最後不也是被廢，退居到長門宮，從此皇上再也不垂顧，身穿錦衣也不免心冷如冰呀。從春到秋，眼看著桃李花開花落，滿腹只有恨，恨君王的恩斷情絕。）

昔者屈原既放，遷於湘流。心死舊楚，魂飛長楸。聽江楓之裊裊，聞嶺狖之啾啾。永埋骨於淥水，怨懷王之不收。

（昔日屈原被流放到沅湘一帶，對楚國的朝廷絕望到極點，一心以死來表明心跡，如今，不也是只能聽到江邊的楓樹在風中嗚咽，山上的猿猴哀叫，忠骨永遠葬於清澈的江水裡，如果屈原死後有知，應該怨楚懷王的庸鈍，弄得家破人亡吧。）

及夫李斯受戮，神氣黯然。左右垂泣，精魂動天。執愛子以長別，嘆黃犬之無緣。或有從軍永決，去國長違，天涯遷客，海外思歸。此人忽見愁雲蔽日，目斷心飛，莫不攢眉痛骨，血沾衣。

（再說那秦相李斯，曾經是多麼神氣神氣呀，後來也終不免於被趙高陷害，橫遭被誅三族之禍，所有子弟族黨全被推出問斬時，無不哀哭。被殺之前，他看著次子哀嘆著：「我想再和你牽連著小黃狗，走出上蔡東讓，去追捕狡兔，已經再也沒有機會了。」有的被迫從軍，與家人相別，遠離故土，客居天涯，日夜思念家鄉。這樣的人，滿懷愁腸，登高遠望，偶然烏雲遮日，雖然視線被阻斷了，思歸的心卻早已飛躍千山萬水，神情異常痛苦，淚哭干繼以泣血。）

若乃錯綉轂，填金門，煙塵曉沓，歌鐘晝喧。亦復星沉電滅，閉影潛魂。已矣哉！

（像那些豪門大戶，整天香車綉輦，相互交往，整天縱慾狂歡，到頭來也免不了如星辰墜落一樣死掉，連屍骨也爛掉，變成誰也看不見的鬼魂。曾有過的一切，不過過眼煙雲。）

桂華滿兮明月輝，扶桑曉兮白日飛。玉顏減兮螻蟻取，碧台空兮歌舞稀。與天道兮共盡，莫不委骨而同歸。

（桂花開得繁盛如明月泛著媚人的光輝，扶桑神樹迎著拂曉光芒四射的太陽升上天頂。什麼樣的美貌也終會變成腐屍交給蟻蟲叮咬，喧鬧的看台也會空寂，歌舞總會收場。再榮華也會過去，沒有人能逃過最終化成一堆白骨，這就是自然規律。）

真人慢慢啜著茶，靜靜地聽著李白吟頌，一言不發。老酒保微微搖搖頭：「一個浮浪子弟，只知道好高騖遠，可惜了這一身才華。剛剛還打聽您來著……」

真人並沒有回應，仍然靜靜地聽著，注視著李白的背影。其實，憑一個酒保的認知是無法理解李白在文中要表達的情志的，江淹的《恨賦》，因為他的生活經歷，不免悲觀、失落，而李白通篇全是正能量，看透一切、超然物外的人生哲理，無疑是一碗味道不錯的雞湯哦。

（節選自本作者即將出版的《大唐詩仙——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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