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愛孩子嗎？
最近謝娜生了雙胞胎，吃瓜群眾紛紛撒花慶祝，比自己家生了娃還要激動的趕腳。我也八卦地翻看一下，為少見的娛樂新聞的正能量表示欣慰，然後就為娜娜與傑爸嘆了口氣，一下子倆娃，有你們的好日子過了！
當然，人家名人有的是票子，可以請一堆專業的阿姨去照顧娃。
我家也有阿姨，可是我不放心把孩子全權託付。總覺得養育孩子的事情，還是親媽負責比較靠譜。
有如此的「遠見卓識」，是要感（zu）謝（zhou）那些充斥著市場和朋友圈的育兒書籍，所謂做為孩子的第一任和終生的教師，母親的陪伴與教育影響著孩子一生的幸福。
我貌似做到了，老大一歲半就辭職回家，陪她讀書玩耍。小女俏麗機智，常常口出妙語，譬如「月亮是春天咬了一口的生日蛋糕」云云，讓我心情大悅。為了讓這樣的喜悅瞬間重播，我竟然不畏艱險高齡生了老二！
嚴峻的現實就此無情的顯示了它殘酷的真相，喜悅在重播，在加倍，而累與痛也是在重播，在加倍。人們就是這樣愚蠢，總是選擇那些美好的記憶留在腦海，而將那些不堪與尷尬通通忘卻。
我開始反思，我真的愛孩子嗎？她們簡直是我個人自由和自我發展大路上巋然不動的大山，而且還是我自己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費了好幾年的功夫自己搬運的！
這不，最近先是老大受涼感冒，磨磨唧唧一周都沒有好利索，中藥西藥推拿艾灸妙方土法輪番上陣，我甚至還拿著祈禱書對著我並確信的上帝嘟嘟囔囔了好久，直到我黔驢技窮，她竟然好了！
在她暈暈乎乎哼哼唧唧像個大膏藥地貼在我身上期間，我真的有幾次想揍她的衝動，希望一巴掌能把她的感冒打得落荒而逃，於是她又能夠乖巧懂事笑靨如花蹦蹦噠噠上學去了，我就可以完成兼職的稿件讀讀李娟的書再隨心所欲地寫寫自己的文字，還可以偶爾看兩眼最近很火的美劇《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
好吧，我又開始選擇性失憶了，忘了即使姐姐去了學校，還有個小魔鬼妹妹在家呢。她什麼事情都要你陪著，她跑你要跟著跑，她跳你要跟著跳，她即使騎著滑板車，也要牽著你的一隻手怕你跑掉，還每天利利索索地在你耳邊嘮嘮叨叨：「我兩歲三個月了，我還小，我不會游泳，我不會開車。。。。」，讓你對自己陪伴的三心二意頓生不可饒恕的罪惡感。
實際上，我真的很想用她嬌滴滴地理直氣壯的聲音對她說：「媽媽很多歲很多月了，我老了，我也不會游泳，我也不會開車，我幾乎也要不會工作了。關鍵的是，你還可以慢慢學，我已經站在歷史舞台的邊緣了。。。。。」。
更可惡的是，姐姐終於如我所願可以明天去學校了，結果今天下午妹妹又臉色緋紅精神萎靡地呈現病態！上帝，我才喘口氣，你就迫不及待又雙叒叕地摁了倒回鍵了！
我焦慮無比，煩躁無比，心中升起無邊怒火，卻難以消解。惱的不是我這當媽的照顧不周，慮的不是她們的小身板如何受苦，我只是膩煩她們病了的事實，讓我無法逍遙自在地出門會友，閉門「造文」。而且我需要掩藏這內心的暴風驟雨，輕聲細語地做慈母狀，任憑她們一個掛在前胸一個貼在後背而依然冷靜鎮定，笑裡藏刀。
我真的愛孩子嗎？
我突然有點懷疑自己，懷疑人生，懷疑這愛意融融深情款款的天倫之樂是我製造的掩人耳目的假象，是真實版本的《楚門的世界》。
我愛別人家小孩子的純真無邪，於是自己生了一個，奧，不，生了兩個。關於熊娃們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猙獰面目，終於體會地淋漓盡致咬牙切齒。你看，要孩子這件事，是為了讓她們陪我玩耍陪我天真的，結果呢，我被坑了。
我是陪她們讀書陪她們玩耍，渴望她們成為學霸成為校花。然而，這不是為了我可以在親友面前揚眉吐氣光宗耀祖嗎，我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籌劃的是自己的明媚未來啊。
我把她們裝扮成清純可愛的萌娃或千嬌百媚的公主，不是為了發朋友圈收割溢美之詞嗎？不就像彷彿和小時候的同伴相比，為自己擁有兩個芭比娃娃而沾沾自喜嗎？
而且生老二還有一個很幼稚很自私也很現實的目的，等到自己老眼昏花腿腳不便不能滿世界瞎晃悠的時候，恐怕就需要去姑娘家尋求慰藉了。總呆在一個孩子家肯定招人煩，有個老二倒是可以串串門兒新鮮新鮮。
瞧瞧，我的玩伴，我的「作品」，我的芭比，我的未來保姆。。。。一切，都是以自我為中心，我真的愛孩子嗎？我覺得我甚至有點嫉妒他們，更優渥的幻境，更豐富的世界，更多元的選擇，更優秀的基因。。。。
除了母親是孩子成長關鍵的這個我起初甘心情願跳入的圈套，我覺得我大概還中了另外一種毒，那就是「媽媽要先要學會愛自己，才知道如何愛孩子」。所以我才不斷在母親之個崗位上不斷瀆職，在她們聲嘶力竭此起彼伏地叫喊媽媽時心煩意亂，在她們擾我讀書寫字追求自我價值時窮凶極惡。
我似乎在「做稱職的母親」和「有成就的女性」之間陷入兩難的境地，自媒體隔三差五地地報道生了仨娃還事業輝煌且擁有傲人的馬甲線的精英媽媽，我只能哀嘆一聲「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也許，如果有個心理醫生來診斷一下，我說不定就是靠生娃養娃來掩蓋自己的廢柴本質，而嫁禍於無辜的寶寶呢。
如此想來，突然就對娃娃們頓生憐愛之意，她們的到來，使得我毫無起色的人生流光溢彩，即使跌宕起伏，也比一馬平川來的刺激。
我真的是愛著她們的，即使我偶爾會面目可憎。她們終究會明白，那是一個獨立的靈魂和有愛的母親之間的角斗。後者甘拜下風，前者，則為著溫情的牽絆與不曾丟棄的自我意識，而趨於平衡與豐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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