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說《?上樑時刻》

上樑時刻

文/隱名

「福秀，打發兩塊。」忠旺伯一邊用繩子綁大梁，一邊吩咐堂客，心裡老大不快。

忠旺伯的房就要上大梁了，又是那隻討厭的碗飛到大梁中，要起東家的「上樑包」。

討錢的老李見只打發了兩塊，搖搖頭，揮動手中的蓮花板，隨聲唱道：「哎——，有錢呀做起咯新瓦房，莫要為幾個小錢眼不光。哎——」

「小錢？」忠旺伯滿臉皺紋亂了隊列，眼睛裡噴火：哼！小錢，半天不到，要了我四塊「新房包」，三升「千年米」，兩包「喜事煙」，讓他喝醉吃飽還不夠，又鬧什麼「上樑包」，難道這錢是銃打來的？他攥緊拳頭站直身，就要衝向老李。

「我的天，千萬鬧不得呀！」忠旺嬸一把抓住男人的後衣襟，轉到前面攔住男人，壓低聲音說，「你糊塗啦？上樑頂要大吉大利，你就忍了這口氣吧！」

「就讓他這樣『討』下去,你有幾多錢?」

「哎訝!人家是香火掛在背上的人，幾多人都不跟他斗,何況我們……」

「我們又怎麼，我偏要出這口氣！」

出這口氣，得要點膽量。三十六行，最末一行——討飯叫化的，進入八十年代，竟是一幫身強力壯、四肢發達、遊手好閒的無賴。他們互相串通，各霸一方，明爭硬要，大發橫財。就拿眼前這位戴手錶、穿皮鞋、衣著筆挺被人們稱作「老李」的，就是「蹲點」在這大嶺村的「叫化子」頭頭。他與十里鄉鄰，非親非故，但哪家的婚喪嫁娶他不來？儘管人們對他憎恨厭惡，可哪個不陪著笑臉送他十塊八塊的？

「他爹，饒人不是痴漢，我們惹他不起呀！」忠旺嬸連拽帶勸把男人拉開，轉身又從衣袋裡拿出一元錢，擠到老李面前，堆滿笑容說：「老李，我說你好。我家確實是窮撐腰，你就行個方便吧。」

這話，夠順耳的了，然而老李他，用眼角斜睨了一下，還是搖搖頭，繼續唱道：「哎——，三塊呀銀錢喲不算多，要它個『四季發財』『五子登科』；哎——，慢幔呀打來喲幔幔地唱，除了那個日頭呀還有月亮。哎——」

「五塊？」四周的人聽了目瞪口呆。飽經世故的忠旺嬸心下明白，今天不如數打發他，梁，是上不了的。她向四周掃了一眼，沒有忠旺伯，便一咬嘴唇，再掏出一張破舊兩元紙幣，極不情願地丟進那只有底又似乎沒有底的搪瓷碗里。

錢添足了數，老李眼角的魚尾紋多出了幾道道，他停住蓮花竹板，雙手拱起向四周說聲「打擾」，伸手去拿碗取錢。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大手搶先從碗里拿起錢，把碗翻個身，「啪」的一聲響，那碗兒踩扁了。

「上！」忠旺伯兩眼瞪得溜圓。

「上！」上樑人齊聲喊。那聲音好威嚴。

一陣鑼鼓、鞭炮聲後，人們回過神來尋老李。忠旺伯拍拍手道：「哼，我以為他要和我較兩招呢，誰知道他也是泥捏的，罵罵趔趔地走羅！」

「哈哈。」眾人一陣大笑，好象明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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