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渺流香 第二十一部六,三尺青鋒贈阿誰
——「子何為獨立而不憂?何不求四鄉之學士可者而與坐?」……
他笑了,看著季札一揮手,「無宇可也。」
晏嬰知道財多招禍,有權招災,心裡朦朦朧朧有所感覺。今天季札把那個疑問提出來,細細地擺布一番。這便是到了不可迴避的時候。他本對財富就無所謂,所以拒絕邶殿六十個邑心不跳肉不疼。
可是,拒絕邶殿已經讓小君主不是心思,現在再把全部財產交出去,好像成心跟小君主對著干。交權避禍,怎麼能跟一個11歲的小孩說明白?他不能不顧慮那孩子的心思。
他現在要琢磨,既要交出財產,又不傷小君主的心和自尊。
季札坐了半個時辰,時而不急不慌娓娓道來,時而靜靜地聽晏嬰談話。兩個人談得很投機,晏嬰受益匪淺。
季札的車隊離開齊國。
鄭國,季札與子產相見。季札贈送子產白絹帶子,子產回贈他麻布衣服。
季札給子產的贈言是:「鄭之執政侈,難將至矣!政必及子。子為政,慎之以禮。不然,鄭國將敗。」
鄭國的執政者奢侈,禍難將要來臨了!政權必然落到您手中。您執政要用禮來謹慎地處事。否則,鄭國將會敗亡。
季札到了衛國,見到了蘧(渠)瑗、史狗、史?(求)、公子荊、公叔發、公子朝,和他們談得很投機。言道:「衛多君子,未有患也。」
衛國君子多,不會有災禍。
季札的馬車去往晉國,來到了戚地,打算投宿。忽然聽到鐘聲,一怔,「異哉!吾聞之也:『辯而不德,比加於戮。』夫子獲罪於君以在此,懼猶不足,而又何樂?夫子之在此也,猶燕之巢於幕上。君又在殯,而可以樂乎?」
奇怪啊!我聽說,發動變亂而沒有德行,必然遭到誅戮。這一位就在這地方得罪國君,害怕還來不及,有什麼可樂的?在這地方,就像燕子在帳幕上做窩。國君又正停棺還沒有安葬,難道可以尋歡作樂嗎?
馬上命令離開。
這番話迅速傳進響起鐘聲的宅院,孫林父一震,好興緻頓時灰飛煙滅。
季札到了晉國都城,看到趙武、韓起、魏舒一個一個俱是人才,言道:「晉國其萃於三族乎!」
晉國的政權大約要聚集在這三家了!
季札訪問結束,叔向來送他。他喜歡叔向,給叔向臨別贈言,囑咐道:「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將在家。吾子好直,必思自免於難。」
您努力吧!國君奢侈而優秀的臣子很多,大夫都富有,政權將要歸於大夫家。您性格耿直,一定要考慮使自己免於禍難。
他了解叔向,叔向的智慧也是令人稱道。
……樂王鮒在宮門外看到叔向,自告奮勇替他在國君面前求情。叔向一言不發,樂王鮒走了,家臣不解,為什麼不讓人家幫忙呢?
叔向說:「必祁大夫。」
家老奇怪,「樂王鮒言於君無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許。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曰『必由之』,何也?」
樂王鮒在國君面前說話沒有不應允的,求他赦免我的先生,我的先生不同意。祁大夫做不到,卻說非他不可,為什麼呢?
叔向不慌不忙,「樂王鮒,從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舉不棄仇,內舉不失親,其獨遺我乎?《詩》曰:『有覺德行,四國順之。』夫子,覺者也。」
樂王鮒,順從國君的人,怎麼能行?祁大夫舉薦家族外的人不避仇人,舉薦家族內的人不迴避親人,他唯獨忘記我嗎?《詩》說:「有覺德行,四國順之。」老先生是智慧的人。
樂王鮒拜見晉侯姬彪,姬彪想聽聽他對叔向犯罪的意見。
樂王鮒說:「不棄其親,其有焉。」
叔向不會丟棄他的親人,可能是同謀。
羊舌家四兄弟,長子羊舌赤字伯華、次子羊舌肸字叔向、三子羊舌鮒字叔魚、四子羊舌虎字叔虎。因為欒盈的事情,羊舌虎作為同黨被殺,羊舌赤和羊舌肸被牽連。姬彪因為知道叔向賢德,懲處他有點拿不定主意,所以看看樂王鮒什麼建議。樂王鮒真是靠不住,跟叔向說幫忙求情,真給他求情的機會了,他反倒落井下石。
姬彪最終釋放了叔向和伯華、籍偃三個人。
和叔向的分析一樣,他們得力於祁奚老先生。
祁奚告老在家,聽說叔向受到牽連,馬上坐快車去見士匄。滔滔不絕,「《詩》曰:『惠我無疆,子孫保之。』《書》曰:『聖有謨勛,明徵定保。』夫謀而鮮過,惠訓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猶將十世宥之,以勸能者。今壹不免其身,以棄社稷,不亦惑乎?鯀殛而禹興。伊尹放大甲而相之,卒無怨色。管、蔡為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棄社稷?子為善,誰敢不勉?多殺何為?」
《詩》說「惠我無疆,子孫保之。」《書》說:「聖有謨勛,明徵定保。」謀劃而難得有過,教育他人不知疲倦,叔向就是這樣,他是國家的柱石。即使他的十代子孫有過錯還要赦免,用來勉勵有能力的人。現在一旦自身不免於死,放棄國家,不是太糊塗了嗎?鯀被誅殺,而禹興起;伊尹放逐太甲又做他宰相。太甲始終沒有怨色;管叔、蔡叔被誅戮,周公仍然輔佐成王。為什麼因為叔虎而殺叔向?先生做了好事,誰敢不努力?多殺為什麼?
士匄聽得高興,跟著坐上車去宮裡找晉侯……
季札走了多個國家,取得了很大的成果。馬車返回的路上,徐君看劍的眼神表情在心裡揮之不去。他想:見到徐君,贈劍與他,再回吳國。
進入徐國境內,發現氣氛不對,很是壓抑。到了朝堂,徐國國君出來迎接,季札的笑容頓時消失,變得目瞪口呆。
眼前的人雖然很像徐君,但是年輕很多。再看徐國朝臣人人縞素,他的臉色頓時灰白。
……徐君小心地捧在手裡,抽出劍鞘,翻來覆去,仔細觀看。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
徐國國君坐在正位,季札坐在客座上,說起贈劍的事情。他解下寶劍,想要贈給新君。
隨從阻止。「此吳國之寶,非所以贈也。」
這是吳國的寶物,不是用來做贈禮的。
季札回首看著他,解釋,「吾非贈之也,先日吾來,徐君觀吾劍,不言而其色慾之;吾為有上國之使,未獻也。雖然,吾心許之矣。今死而不進,是欺心也。愛劍偽心,廉者不為也。」
我不是贈給他的。前些日子我經過這裡,徐國國君觀賞我的劍,嘴上沒有說什麼,但是他的臉色透露出想要這把劍的表情;我因為有出使上國的任務,就沒有獻給他,雖是這樣,在我心裡已經答應給他了。如今他死了,就不再把寶劍進獻給他,這是欺騙我自己的良心,正直的人是不會這樣做的。
解下寶劍雙手托起捧向新君。
新君趕緊作揖婉拒:「先君無命,孤不敢受劍。」
先君沒有遺言,我不敢接受寶劍。
清冷地山林里,一座新的墳墓,墓上土尚未乾,還是潮濕的。
……徐君小心地捧在手裡,抽出劍鞘,翻來覆去,仔細觀看。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
季札滿目凄涼,以為回來獻劍滿他心愿,沒想到再回來卻是天人永隔。
……徐君小心地捧在手裡,抽出劍鞘,翻來覆去,仔細觀看。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
拜了又拜,告訴徐君:季札獻劍來也。踮腳將劍掛到墳墓的樹上,再拜而去。
白牡丹花語:守信的人。
——慧光心酸,隔著時空不禁問道:「徐君,季子獻劍,你拿到了嗎?」
——徐君模糊的影子雙手捧著寶劍,對著季札的背影深深地一拜。
魯國曲阜,男子匆匆走到微生高家門前。家裡的醯(西:醋)用完了,來向他求借。
一個年輕人從房中出來,熱情地讓他等待,自己馬上取來。
親戚留在房前,微生高悄悄從後門出去,向鄰居借了一壇醯。拿到前門,遞給等候的男人。
孔丘聽說這件事對學生道:「孰謂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
誰說微生高直?有人要醋,他自己沒有跟鄰居要來給人家。
梁地(今陝西韓城南),微生高等在門前。媒人匆匆回來,看見他施一禮,表情掃興。
他的心涼了。
一位漂亮的姑娘匆匆跑來,焦慮不安,神色慌張。微生高知道姑娘的父母嫌棄他家境貧寒,堅決反對親事。
兩個人很沮喪。
父母那邊不通融,只有兩個選擇:一,分手;二,離開。第一條,不考慮。唯一的一條路,就是離開梁地去曲阜。
封面圖、插圖由華雷提供布貼畫


※雲渺流香 第十九部七,在刀劍下完成禮儀
※雲渺流香 第十九部二,食子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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