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未來女兒的一封信

親愛的女兒：

你好啊，我在寫這封信的時候，你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你現在在哪呢？此時你與我都不知道。但我相信你會來的，而我也一定是懷著期盼之心情去守候你的到來，因為我便是你將來的父親。

很抱歉如此倉促就給你寫了這樣的一封信。你第一封來信的優先權被爸爸拿下了，你若出生以後，不管是朋友同學之間，亦或追求你的第一個男孩子，寫的情書或者信件都不再是屬於你的第一封信了。爸爸寫這封信的時候太早了，將來也不知道你會不會責怪爸爸這份老朽的浪漫呢，還希望你能原諒爸爸。

在沒有做爸爸之前，就如此時的我，是很喜歡「女兒」的。在我的九零年代，雖然「重男輕女」的觀念在逐漸淡化，但是在我的鄉下成長歲月中，這些觀念一直還在生活的素顏里的皺紋里生存。

就是在我聽多了的「男娃視寶」的話語里，我漸漸討厭自己身為一名男性了。也對生長中接觸到男性的弊病一一無法忍受，再一想到自己有時也會有這些男性特例的時候，一股自我厭棄感便在心底沉悶。

而我接觸和觀察到的女性，尤其女兒一角，我的喜愛之情宛如女兒一角固有的可愛單純、聽話乖巧那般自然的感覺。每次母親(你的奶奶）來和我打趣問道「你以後準備要幾個男娃，幾個女娃？」的時候，我准就一口脫出「都要女娃，女娃聽話，男娃不讓人省心。」除了這份「自知之明」給予安慰，母親也要急呼「使不得使不得，難養也要養，不養怎麼傳宗接代」云云。

給你寫這封信，除了我這周圍的成長環境下對你產生的期盼之愛，也有一個今日突然醒悟到的緣由：女兒為女人的角度，就不再能夠以我目前單純愚昧的思想去給予愛女之意了。

我用兩日讀罷《角兒》一書，合起書本心中難免潮湧滔滔，我被書中寫於各個年齡段的女性角色的文章定住，我以往所幻想的女性之可愛純粹的想法，至今竟自覺的是一種「犯罪」。女性沒有那般完美，自古至今，女性與男性若只是追究自身本心的方面，從來都是平等的，就連一絲缺點和優點都是環環相扣的。

如果我把男性的弊病視為首位，而昧著良心忽略女性專有的弊病的話，我可以說是在犯著男性其中的一個弊病而已。把你的所有美好都充斥我的腦子裡，把這種愛視為真愛，這無不是年紀輕輕的我的意淫罷了，一位自私到乳臭未乾的未來父親的一角兒。

生而為人，是不會被世紀或者年代所質變的，我將書中作者對一些女角兒的「尖酸刻薄到體無完膚的愛」正確吸收，以此我列下了對你的成長要求：

1

在未完成成長之前，不要去給任何事物以及人下定義。

在你沒有完成初成長之前，你是沒有意識去以人的態度和心理處理你與外物的關係的，這一切造成的後果雖然與你無關（沒有意識的原因），而與己無關的事物必定會是無法彌補的遺憾。倘若不好好的進行成長，將自己的心靈及時成熟明澈起來的話，你的身體只是一個「巨嬰」的驅殼，外表可愛但內心隱藏可惡卻不自知，這樣等你某天突然成長起來再去醒悟是很痛苦的。所以在你還沒有完全成熟起來之前，請一定要保持自己的年齡段該有的表現與思想。

2

當你也覺得開始厭煩同性人之間的時候，也要將異性一併厭煩其中。

我想你也會有這個階段吧，成長過程中你必定會首先厭煩圍繞自己身邊的人，這當然是同性居多，所以你就開始了逐漸關注與你尚且陌生的異性，你一開始覺得那般很好，其實只是一種新鮮感，這是男女通吃的弊病（如果你擅長生物就會怪罪基因吧？）。

這個時代越來越走向資本化了，生活習慣一直在逐漸開放，就算再怎麼特色也避免不了趨勢化的走向。一種像我有點直男癌的父親的悲哀，在對你的愛上必然會產生的。不管這個時代再怎麼進步，請作為我的女兒，還要保留一些「男女有別」的遺迹。一定要愛護好自己的身子和心靈，將自己的愛情不要交付於那些「異性巨嬰們」啊~

3

唱自己的戲，做自己的角兒。

你生活的環境，就是你要登上的大戲台。之所以古老的戲台一一消失，還不是因為當今以及未來社會，這個真實無比的戲台，要進行一幕幕荒誕不經的戲劇來推進時代的演變嗎？人們在生活中，慢慢地就成了唱戲的角兒，畫了臉譜，即使丟失自己也要維持生計一般過活。所以你盡量要做真正的自己吧，也不必勉強自己，盡量就足夠了。我想你唯一務必要做到的是，一個好人。對自己好，對社會好，對好人好，對家人好。

4

尋找自己的瑕疵弊病，切莫刻意改之。

人生的成長過程，避免不了自己的瑕疵弊病，不要追求完美，世上沒有絕對的完美。你身上的一些不完美因素，才是你真正的需要。倘若你為了完美刻意改掉自己的毛病，那是在遺憾中彌補。然而你接受了不完美，你發現自己身上總是這樣那樣的毛病冒出，這樣你才能夠預防和化解它們。

女孩子難免在為人處世上犯一些「少女傻」，有些你必須要經歷此遭遇，有些你本可以在心智成熟的基礎上避免。於你而言，我還是建議你的是，讀一些書吧，當然是好書。讀書不是為了提高你的知識和學歷，而是讓你在書中看到生活，看到警示，看到你或許會面臨的場景預告，然後你會在為人處世上在思想修養上多點「虛擬的經驗」吧。

以上四點，明顯啰里啰嗦，又似乎在故作高深，其實我是希望等到你已至成熟，再來讀到這一封於你來說很早之前的信。把我對你做的以上要求，來和你的成長中的經歷一一對應，你若允許了，我這些要求也就沒有白白提出。

願我未來的女兒在成長中得到成長。

你的父親

本期推書

作者：嚴歌苓

出版社：長江文藝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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