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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鐸-五百年來無此君

王鐸作為晚明清初的行草書大師,因「貳臣」罪名之遮蔽,死後沉寂了近三百年。

中國素有「人品即書品」非書法標準之評說,然而這對一個為書法不惜「沉心驅智,割情斷欲……飲食夢寐之」惟「所期後日史上,好書數行也」的人來說,無疑是件殘酷的事情。然而政治的黑暗殘酷無情與藝術的主觀深情流露原本就是兩種思維模式。

王鐸像

王鐸作為一個封建社會的舊式文人,在那樣的政治環境和文化背景下,他無力回天,在政治理想徹底破滅後一心向藝,將內心無法言說的痛苦訴諸筆墨,在筆墨的起伏騰挪、酣暢恣肆中排遣失意、壓抑、頹喪的情懷。

作為一個政治家,他無疑是個失敗者,他的失敗是歷史客觀的必然也是個性局限的使然。而作為一個創造型的大書法家,在當代王鐸無疑是一個繞不開的研究個案。

王鐸行書《贈湯若望詩翰》

王鐸作為一個三十一歲即中進士的封建制度下的儒學者,晚明的一個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難道不明白「率百官降清」,歷史將會怎樣對他評判?中國儒學向以「忠、孝、節、義」為做人之根本,「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王鐸既沒有像黃道周那樣忠義節烈以身殉國,也沒有同傅山那樣選擇隱逸山林而自尊自愛。

他作為一個飽讀詩書有良知的封建社會舊式文人,卻選擇了苟且偷安,無論如何都是氣節的淪喪,都是愚蠢的選擇。

王鐸扇面草書

晚明是一個動蕩、戰亂的時代,身為文職官員的王鐸,面對崇禎皇帝的剛愎自用,驕奢縱淫,閹黨奸黨的相互頃軋陷害,橫政暴斂,民怨沸騰的時局,屢次上疏,陳述時弊,以求中興。後因彈劾主和派楊嗣昌而觸犯龍顏,險遭廷杖。

無奈之下,王鐸告請還鄉,對腐敗昏庸的明王朝徹底失去信心。

考察其生平歷史,我們並沒有發現王鐸在侍奉明主或降清以後做出有害於百姓民生的事情。反而因目睹天災兵禍不斷,百姓流亡避亂的悲慘情景,力主減免賦稅徭役,對不幸的百姓寄予了極大的同情。

王鐸的筆墨理想,全部蘊藏在這些牽絲映帶里

王鐸深知自己作為一介書生無力回天,因此,不想為那個不顧百姓安危而只顧逃生的昏君陪葬,他認識到明王朝的黑暗與大廈將傾的必然趨勢,終於作出了在生命歷程中難以抹取的不光彩的抉擇。

在王鐸降清後的第二年,書寫了兩幅很精彩的草書長卷,內容都是杜甫記錄安史之亂流離生活的詩作,也許這樣更能借題抒發自己內心無法排遣的蒼涼悲痛。

王鐸行書《擬山園帖》

此時的王鐸孤家寡人,父母、兄弟、妻子相繼在戰亂流離中亡故……紛爭的現實,理想的破滅,精神的絕望,是什麼支撐著這顆孤苦衰弱的靈魂殘喘下來呢?也許是心底里深埋的藝術之夢對他的召喚,王鐸終於選擇了順應時事「隱居以求其志,為文以達其道」的生命存在形式,做了民族鬥爭的犧牲品,做了讓後人永遠唾棄不齒的「貳臣」。

此後,他無日不在內心極度的痛苦不安中度日。何處是心靈的棲息地,如何在艱難困苦的歲月里,在悔恨的折磨中了度殘生?

王鐸自作詩《吾洛與津為寇破》

惟有至真、至善、至美的藝術可以讓一個破碎的靈魂在此做自我修復調養。他似乎找到了靈魂的皈依,以近乎宗教徒式的虔誠沉溺於書法,以筆墨奇崛狂放的詩意生命線條形式,訴說著內心的矛盾、悔恨、困頓,以丹青參悟那永恆的真如本體生命。

王鐸在54歲降清後,僅活到61歲,在生命最後的7年里,他借聲色來淡化心靈失意、空虛、頹喪的折磨,把奔騰的情感寄托在纖弱的筆管,以文人微薄之力彰顯著書畫藝術的光芒,他的書法藝術,尤其是長條行草巨幅筆力驚絕、氣勢磅礴,章法跳躍,表現了那個動蕩不安的時代對知識分子內心的衝撞,其超撥於魏晉典雅蘊籍之風的鬱勃激蕩之氣、驚世駭俗的藝術審美思想和對書法藝術形式美的深層開掘影響感染著後人直至當代的書法藝術家。

王鐸行書冊頁《琅華館帖》

一生都在追求自由與解放的王鐸,提倡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創新。為打破當時書壇那種婉約漸至媚俗的格局,振興書學,力克時弊。他師古不泥古,而是要借古開今。「余書獨宗羲獻,即唐、宋諸家皆發源羲獻,人自不察耳。」

王鐸鍾情於古人的用筆與結構,為避免流俗,他「一日臨摹,一日應請索。以此相間,終身不易。大抵臨摹不可間斷一日耳。」

王鐸臨王獻之《鵝群帖》

王鐸諸體兼備,臨摹作品之多之廣是少有人能比的。甚至達到了「如燈取影,不失毫髮」的境界。然而,師古並不是他的目的,更不能困死在古法上。在二王書法之外,王鐸還尤喜米芾、顏真卿。

他發現最得二王精髓的是宋人米芾。「米芾書本羲、獻,縱橫飄忽,飛仙哉!深得《蘭亭》法,不規規摹擬,予為焚香寢卧其下。」

「不規規摹擬」,是王鐸在內府觀看到了大量米芾真跡後所感悟到的書法如何臨摹的真諦。

王鐸《雒州香山作》

也就是在「不規規摹擬」思想指導下,王鐸探索著究竟「孰是真蝶」。他打破機械復古摹仿的藩籬,既尊重傳統,又在傳統的基礎上破壞似地重建與創造。

他驚世駭俗的審美觀,將他長期壓抑的內心在宣紙上開始自然流露和恣情表現。他的一些作品甚至遭到了「當局者」和「不知者」的排斥,被稱為「野道」、「惡俗」。

而實質上,這時候的他在藝術上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在看似粗頭亂服的點畫起止運行中,其用筆是很精到的。

王鐸楷書《一覺庵銘》

王鐸鄙視張旭、懷素,他認為自己的草書與不入晉法的唐草有著本質區別。

時代造就了不幸的王鐸,由於青年時期受到的解放思想張揚個性的影響,以及政治生涯屢屢失敗,尤其是降清以後,戰爭的流離失所,親人的相繼亡故,使他把無處訴說的滿腔塊壘訴諸筆端,致使章法字勢常常呈現出「臨時從宜」而「不主常故」的妙趣和筆墨自然流露出來的強烈震撼力和大膽表現的視覺形式。

王鐸行書《奉龔孝升書》

這種氣象和書風似乎遠離元代也迥異於他本時代的大多數書家,其漲墨洇墨的使用,搖曳多姿的體勢,有別於典雅婉轉、流美新妍的魏晉書風,他取法二王又與之面貌迥然不同,其書風完全追求個性生命的自我寫照和藝術形式的開拓創新。

王羲之的書法以尺牘手札小幅式的精微典雅打動觀賞者,而王鐸則以八尺丈二的大幅式,整體性極盡渲染造成對欣賞者的視覺衝擊。

從局部細小的關注到整體形式大視覺衝擊力的表現過程,這是一種視覺轉換,也是一種審美趣味由和諧到衝突的變移。

王鐸繪畫《秋窗讀易》

無怪乎被「不知者」視為「野道」,而正是這被稱為「野道」桀驁不遜的狂放性格,才使他最終完成了在書法藝術創造上,突破前人的「革新」,才有可能被後人推譽為「有明第一」「五百年來無此君」。

王鐸無疑是超越了那個時代眾多書家的傑出代表,同時也超越了他生存的那個時代,借古開今,承天地,舞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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