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我的稅齡一千三百年
唐朝:我的稅齡一千三百年
魏徵論隋,教訓淋漓。甲兵強銳,寰宇統一。
三十餘年,風行萬里。威動殊俗,何敢言棄?
煬帝才高,未必故意。肆行桀虐,不顧社稷。
大富失國,令人嘆息。五六十年,天下儲積。
恃其富強,後患未虞。驅使天下,以從帝欲。
罄盡萬物,給奉一己。域中子女,遠方奇異。
宮苑是飾,台榭是藉。民不堪命,率土離析。
四海之尊,殞於氓黎。載舟覆舟,深慎所宜。
隴西有李,富有黽玉。降及祖禰,姻婭帝室。
甫舉義兵,四海雲集。才涉數日,升為天子。
唐室始立,勸農減役:有隋道喪,區宇分離。
百姓凋殘,兵革積弊。饑饉荐臻,荒蕪田地。
黎元無辜,墮入溝渠。隴西李氏,膺圖馭極。
四海廓清,遺民安輯。勸農務本,期以寧濟。
隋氏失馭,豺狼競起。刑政板蕩,凶虐肆及。
徵求無度,侵奪任己。下民困擾,卿生各靡。
喪亂之餘,百不存一。須給優復,蠲其徭役。
不措差科,簡靜存義。欲行差徭,非有別敕。
我唐君臨,志在儉宜。日旰忘食,昩爽求衣。
眾加屏斥,篡組珠璣。悉從抑止,雕琢綺麗。
李淵舉兵,世民十八。年二十四,遂底天下。
二十九歲,天子叱吒。武勝於古,朝野驚訝。
弓貫六鈞,箭穿七沓。確有異秉,不謂矜伐。
少從戎旅,讀書無暇。馭極以來,手不釋札。
留情墳典,屬意篇雜。筆邁鍾張,詞窮賈馬。
見源政理,知本風化。行之數年,治道稱佳。
文過於古,亦非漫誇。君王最難,「天可汗」加。
周秦以降,戎狄如麻。視今稽顙,盡為臣下。
每思隋氏,殷鑒備察。煬帝失國,概由奢華。
外窮兵戈,內崇宮廈。乾元畢工,隋已倒架。
天子有道,人推為大;天子無道,人盡可殺。
基於貞觀,自為評價:帝業不墮,過微功大。
必省徭賦,務惜民暇。比屋之人,恣其耕稼。
太宗晚年,正視功過。我居大位,不善良多。
錦繡珠玉,未嘗有扼。宮室台榭,偶有興作。
巡遊四方,犬馬行樂。萬勿效法,吾之深過。
幸好知錯,損少益多。每念至善,不免愧怍。
多年喪亂,蕭瑟唐初。民戶凋殘,田疇荒蕪。
隋朝盛時,九百萬戶。比及貞觀,三百萬戶。
伊洛海岱,人煙稀疏。雞犬不聞,進退艱阻。
太宗安人,慎興土木。孝義高年,存養布粟。
貞觀六年,符瑞頻顧。封禪之請,議自岳牧。
魏徵苦諫,喻以強負。太宗知趣,封禪乃休。
陛下功高,民未得顧;陛下德厚,澤未旁流;
華夏雖安,財尚不足;遠夷雖慕,供不應求;
符瑞雖臻,蔚羅不疏;歲積豐稔,倉廩欠富。
絕情玄武,性見強悍。竟能屈已,畏義好賢。
刻厲矯揉,坦然從諫。人心帝心,其忍可鑒。
啟自唐初,迄於安史。一百卅年,是唐盛世。
貞觀開元,首尾相繼。永徽武周,前承後啟。
為君之道,先存百姓。太宗繼位,撫民以靜。
苦民安民,徭賦可定。割股啖腹,腹飽身病。
貞觀之初,盛世己奉。馬牛被野,民物蕃盛。
四夷降服,千里任行。米絹價廉,外戶不並。
二十九人,斷為死刑。歐陽著史,號稱太平。
有唐天下,三君可稱。玄宗憲宗,不克其終。
盛哉太宗,功德兼隆。漢武以降,無匹英明。
除隋之亂,湯武之功。致政貞觀,成康景行。
租庸任民,府衛任兵。興義任信,尊本任眾。
官以職事,職以才能。貞觀德被,天下服從。
開天之中,耕者益力。四海之內,滿撐耒耜。
人民糧儲,皆及數歲。陳腐難較,太倉委積。
東達宋汴,西至鳳岐,夾路店肆,酒饌豐溢。
南荊北晉,客乘驛驢。不持寸刃,敢行千里。
開元全盛,小邑萬室。稻米流脂,公私豐實。
九州無豺,行不卜吉。齊紈魯縞,耕桑不失。
大哉開天,河清海晏。勵精理道,訛弊革鏟。
安西諸國,平為郡縣。遠門西行,亘里及萬。
左右藏庫,財物如山。百姓殷富,四方豐稔。
治下管戶,一千餘萬。天下倉糧,九千萬石。
經費之外,常積餘羨。百姓有困,每行恤蠲。
天寶七載,租庸盡免。七十皇壽,厲行普蠲。
聖人能積,不涸之谷;王者能用,無窮之縑。
多賦何為?悉數返還!金帛糞壤,盡付閭閻!
盛唐如夢,工商繁榮。具體標的,城市交通。
殷富大都,街衢五通。商賈所臻,萬貨殖興。
長安兩市,各居兩坊。街市貨材,二百廿行。
異色山積,熙熙攘攘。輻射郭中,一百八坊。
京兆王都,俗具五方。華戎雜錯,去農經商。
貴崇侈靡,賤薄禮讓。窘蹙貧窶,縱橫豪強。
洛陽三市,三千餘肆。各臨漕渠,水陸皆利。
舟船擁集,車馬填塞。各盡珍奇,競崇侈麗。
揚州勝地,重城向夕。南北大沖,百貨翔集。
珠翠填咽,邈若仙里。絳紗輝羅,商賈如織。
十里長街,千燈夜市。三分明月,二分在茲。
東南郡邑,盡通舟輯。天下諸津,舟航所聚。
巴漢閩越,十藪七澤。河洛淮海,昧旦永日。
湖州物產,不讓臨淄。浙東機杼,九州衣食。
吉州贍殖,笣篚富聚。潤州具區,鱉蜃龜魚。
揚一益二,天下名都。西南都會,天下寶庫。
地當四塞,山川重阻。貨殖所萃,水陸所湊。
人物繁盛,悉皆土著。地庾善熟,富庶多粟。
羅錦之麗,江山之秀。伎巧百工,管弦歌舞。
草市雀起,商旅紛至。百貨咸集,蠢類莫遺。
旗亭旅舍,冀張鱗次。珍纖之玩,受用之具。
李錦繡氏,精研唐稅。排比前期,總為六類。
課、稅、資課,附加雜稅。邊遠異族,輕稅以對。
課為主幹,租庸調製。稅為兩翼,戶稅地稅。
區別人色,納以資課。附加多多,腳錢營窖。
雜如棣程,籍帳除陌。輕稅殊途,嶺南蕃胡。
人口土地,稅源根本。均田戶籍,總總林林。
文武為士,耕織是農。興販稱商,器用名工。
始生為黃,十六為中。六十為老,二一成丁。
天下民戶,以資計等。一歲一造,戶部總領。
天下之田,計步可定。二百四十,得為一畝。
五尺為步,百畝一頃。永業口分,田別二等。
丁男中男,給田一頃。老男篤廢,以四十畝。
寡妻孤妾,許三十畝。若當其戶,視若半丁。
租庸調製,本以人丁。田以租上,家以調呈。
有身則役,不役折庸。絹絁稱匹,布端綿屯。
丁租二石,丁役兩旬。調隨鄉土,絹絁麻綾。
輸絹二丈,布酌加分。或綿三兩,或麻三斤。
水旱蟲霜,依情處分:十分損四,免租止損;
十分損六,租調以恩;十七以上,課役示仁。
縱覽青史,興衰由人。法非常法,政難恆存。
人分四類,佐使君臣。縱得明君,尚賴賢臣。
一朝之壞,吏制是因。賢者失位,百變紛紜。
玄宗位久,奢欲上身。老邁天子,政怠眼昏。
九齡為相,忠直名聞。林甫一讒,斂衣走人。
直臣一罷,百官顧身。媚相固寵,誅逐良臣。
吏制一壞,官走私門。力士干政,高、李、宇文。
佞臣登位,惡政頻頻。搜刮無度,王珙吉溫。
吏制一壞,殃及王軍。安史亂前,早見兆痕。
契丹在北,石國西岑。南詔在滇,兩敗唐人。
憶彼開元,內附滾滾。視彼天寶,變亂紛紛。
安史亂起,唐衰啟門。表象而己,是果非因!
唐朝之稅,啟後承前。承五百年,啟八百年。
租庸調製,前應末漢。兩稅之法,後呼蒙元。
良法之壞,商鞅楊炎。古今異宜,君子恥言。
商鞅稅人,墮壞井田。不視丁中,始自楊炎。
玄宗寬仁,不修版籍。堤坊不禁,人口寢溢。
天寶以來,法令弛壞。兼并之弊,有逾成哀。
丁口轉死,非舊名矣;田畝轉換,非舊額矣;
貧富升降,非舊第矣。故書空文,非得其實。
至德之後,天下兵起。始以兵役,因之飢癘。
轉輸徵求,並作百役。人戶凋耗,版圖空虛。
藩鎮自專,重加稅率。老弱耕稼,丁壯征役。
不稟朝旨,自補官吏。稅戶不入,賦版不籍。
據州自給,軍用殷積。連結姻婭,互為表裡。
膏壤三河,沃野淮泗。荊棘己老,墒情可知。
雀鼠猶餓,太倉空虛。百姓不足,諸道兵聚。
子孫時鬻,田宅盡棄。蕩然甫散,就食轉徙。
編版之戶,三耗其二;歸耕之人,百無其一。
一失稅人,二失稅地。稅制又壞,安治賦役?
建中元年,楊炎定議。改行兩稅,約產定級。
斂之一錢,費之百役。度數賦人,量出制入。
戶無主客,簿以現居。人無丁中,貧富為慮。
行商無定,三十稅一。度均居者,使無僥利。
居人之稅,夏秋征之。租稅雜徭,悉以省去。
丁額不廢,申如舊式。大曆十四,田畝之基。
建中新令,兩稅即立。恆額既定,莫由加益。
浮浪悉收,無所規避。賦有常規,人知定製。
貪冒之吏,莫得生隙。狡猾之氓,皆被其籍。
人不土斷,而以地著;賦不加斂,公稅倍入;
版籍不造,虛實自露;貪吏不誡,奸無尋漏。
堅決首肯,封公杜佑:適時令典,拯弊良圖。
隱然生疑,才子陸宣:大曆綱馳,百事從權。
率稅少多,賦無定限。新法既行,己重於前。
旋屬征討,國用不奄。定稅之數,皆計本錢。
納稅之時,多配綾絹。官非增賦,稅己倍擔。
楊炎治稅,稅如其人。其道雖簡,其德不仁。
唐稅之風,於此一變。租庸制善,兩稅法貪。
兩稅惡弊,先限量征。先期苛斂,增額繁征。
絲不容織,粟不暇舂。敕命頻催,上下難寧。
己輸嫌稅,蠶事方興。遽斂谷租,未艾農功。
州追縣吏,吏責里胥。里胥率民,民甚苦之。
稅人相應,於唐分明。劉晏趙贊,最為典型。
劉晏治鹽,鹽利居半。吏多民擾,重商輕官。
趙贊斂財,不計疑嫌。竹木茶漆,常平本錢。
邸店侯王,咸征屋椽。裨販夫婦,除陌緡錢。
用一君子,君子蕩蕩。用一小人,小人翩翩。
置諸晚唐,幾多糜爛。憲宗武宗,光回照返。
憲宗寶賢,元和改觀。依託將相,成功消藩。
又改兩稅,「省估」折錢。糧絹適價,江淮息肩。
武宗新政,德裕美談。平定內亂,逐走外藩。
會昌滅佛,增廣稅源。比於元和,人戶翻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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