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繼宏 狗年說狗

狗

年

說

狗

十二生肖中，除了個別宜於用卡通形象表現和幾個與人類感情稍有隔膜的之外，生肖動物歷代都是中國繪畫的熱門題材，如畫馬、牛、虎、雞等。中國畫是最講求寓意的，梅蘭竹菊喻清正君子，蓮則廉也，白菜則百財，柿乃事事如意，魚乃年年有餘，雞則大吉，牛則耐勞，牛近年還寓意著「牛市衝天」。狗在傳統文化里顯然沒有如此吉祥的象徵。

狗卻是第一個被人類馴化的動物，人類馴養狗的歷史，可以追朔到漫長的石器時代，大約四萬年至一萬五千年前。遠古人類聚集的洞穴里發現的一些岩畫，其中就有狗助人狩獵、看家的場景，這大概就是人類最早畫的狗了。

有一張招貼畫上寫著：我認識的人越多，就越喜歡狗。

有一位動物學家也曾幽默地說: 「不是人類馴服了狗,而是狗馴服了人類」。

狗已經成為人類世界密不可分的一部分，狗協助人們工作、慰籍人的情感，這是其它動物不可替的。中國人是最早馴化狗的民族，但西方人對狗的態度要比中國人好很多，他們認為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中國人對於狗顯然沒有講究禮尚往來，不僅把狗視作奴才，更把人性的卑劣「栽贓」到狗了身上，漢語里有關狗的幾十個成語幾乎皆是貶義。狗雖有忠誠機敏的優點，但在文化心理上被貶之又貶，中國人誰願意在家裡掛一幅狗畫呢？

「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有人喜歡畫雞也就有人喜歡畫狗。雖然繪畫史上稀有以畫狗傳世的名家，但歷史上還是有許多畫有狗的名畫。3000多年前的辛店文化遺址中，陶器上就有許多犬形圖案，這是我國發現的最早的狗畫。歷史進入大唐，產生了著名的周昉的《簪花仕女圖》。該畫描繪貴族婦女遊園的情景，她們儀態雍容悠閑，其中一位婦人執塵拂逗弄一隻小狗。小狗畫的活潑可愛，觀之如聞有聲，為畫作增添了幾分情趣。唐代閻立本的《獒犬職貢圖》、元代劉貫道的《元世祖出獵圖》里的狗，都是形神兼備，堪稱畫苑珍品，但狗也只是點綴而已。

狗為主角的畫作，最著名的應是宋人李迪的《獵犬圖》。此圖描繪狗的形態逼真生動，工筆細緻之中狗身上的細毛和腳爪清晰可見。乾隆皇帝曾命人把此獵犬圖刻到象牙上把玩。南宋毛益的《萱草游狗圖》也堪稱傳世名作。奇石、萱花旁五隻大小不等的狗嬉戲一處，神態機敏活潑，惹人喜愛。狗的位置安排既疏密有致又迎讓有度，表現出作者對生活的細膩觀察。兩宋間產生了李迪為代表的一批畫家，創作了許多水平很高的狗畫。

清代畫狗可謂別開生面。義大利傳教士朗世寧為代表的西方畫家在康熙朝來到中國成為宮廷畫家，主要為皇帝畫肖像、戰役圖、宮廷建築等，兼畫花鳥走獸，如《十駿犬圖軸》等。郎世寧來華以前，已有西洋繪畫素養，供職內廷後又潛心學習中國繪畫，逐漸形成中西合璧的畫風。他運用中國畫的工具，以西方的繪畫方法表現動物的解剖結構、體積感和皮毛質感，使得筆下的「駿犬」造型精準、比例恰當，給人耳目一新的感受。但郎世寧的畫，並非傳統意義上的中國畫，缺少了中國畫所追求的神韻。著名國畫家黃胄曾言：「畫獸難畫狗，而宋人畫狗甚精能，明以來竟無高手，清郎世寧雖能，終非神逸之筆。」

民國以來，西學東漸，世風逐步開明，人們的審美也隨之轉變，對狗的看法也逐漸擺脫了世俗的好惡，以狗的形神之美表現生活的情趣之美，也寓含忠誠、敏捷、興旺等美好的意義。百年間畫家如雲，畫過狗的名家很多，如齊白石、徐悲鴻、程璋、張善孖、劉奎齡劉繼卣父子、劉旦宅、黃胄、韓美林、周令釗、李雪禪等。

齊白石有一首詩很有名：「青藤雪個遠凡胎，缶老衰年別有才。我欲九泉為走狗，三家門下轉輪來。」當然這是白石老人自謙。齊白石畫狗以線條、神態取勝，寥寥數筆，意趣盎然。程璋是清末民初的大畫家，尤其花卉、鳥獸最精，他所傳世的幾幅畫狗的作品，畫面的生香活色，細膩傳神，如《紅葉小狗》、《紫藤雙狗》等。張善孖是張大千二哥，善畫虎，人稱「虎痴」。畫虎名家將狗入畫，狗狗便頗具虎威。

劉奎齡是一個全能畫家，是二十世紀中國畫壇中卓爾不群的大師。自宋代以後，中國畫中畫走獸較少，而劉奎齡最突出的作品正是大小走獸。他創造了「濕地絲毛」等許多獨特的畫法，成功地表現出動物皮毛油亮蓬鬆的質感，形成了自己豐富和諧、清新優雅的獨特風格，創造了區別於古代動物畫的獨特意境。他畫的狗一如其作品一樣，成為傳世之作，也可以說從劉奎齡開始中國走獸畫進入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劉繼卣子承父業，是一位傑出的畫家，更是新中國連環畫的奠基人，他的作品畫充滿了暫新的時代精神。劉繼卣創作了數以萬計的各類作品，有大量的動物畫，其中比較多的就是狗畫。毛主席在1958年接見劉奎齡父子並展閱畫作後，親切地說：「博古通今，劉門出人才。」

黃胄為什麼說畫狗難？其實自古有：「畫人難畫手，畫獸難畫狗，畫花難畫葉，畫樹難畫柳」之說。原因在於越是日常生活中人們熟悉的東西，虛實越難以把握，而一般人對狗也最熟悉，稍有差錯立刻看得出來。

中國畫講究寓意講究神韻，也講究畫家以性情入畫，畫惟見性情，方是真畫、活畫，畫無性情，皆是死畫。黃胄以畫驢名天下，李可染先生稱讚黃胄畫狗「也是天下第一」。黃胄能畫狗，藝術天賦之外，還在於黃胄愛狗。黃胄在西藏寫生時曾救了一隻被遺棄的病狗，從此此狗追隨黃胄，演繹了幾段千里送別的感動。之後每當畫狗的時候，黃胄總是把對狗的情感傾注到筆端，狗的神韻自然也就躍然紙上。韓美林愛狗，畫狗別具一格。韓美林曾有一文《患難小友》，寫在文革中被揪斗，而鄰居家的一隻小狗卻來親近他，結果被人打死。韓美林把一本作品集的封面給了一副狗畫，可見他對狗的情感。

又到狗年，畫家們不免要多畫幾幅狗畫，為狗年增添氣氛。畫狗不易，願我們在狗年裡多欣賞幾幅好的狗畫吧，同時也對狗的忠義機敏多一份讚賞。

（作者｜胡繼宏：三門峽市國稅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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