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尊：欲戴王冠 必承其重
「2018年的工作計劃有了嗎？」
「2018年的工作計劃啊……」吳尊重複了一遍問題，伴隨著思索，片刻側過頭向坐在一旁的同事求助，工作人員小聲提示著「健身房、麵包房」，這並非是一個可預測範圍內，藝人的標準答案。
最脆弱時
做了最勇敢的決定
沒有人比吳尊更清楚，「勇敢」這兩個字之於他過往人生的意義。
大學的畢業典禮，吳尊的父母從汶萊飛抵澳洲，那時因為每隔兩三天就要進行腹部抽水的母親已再無法隱瞞病情，她只得向吳尊坦白自己的生命所剩不久，甚至在之前的數年裡，癌症就已經纏住了自己。「因為當時她知道自己生病時，我姐姐準備要結婚，我在澳洲念書，她知道講了一定會影響我們的生活。」吳尊是在我們這場談話之前的幾個月，才聽父親講起那些年獨自同母親面對病魔的種種，她為何選擇隱瞞，又是怎樣堅強地撐了那麼久。
母親生命最後的八九個月，吳尊一直守在身旁，那段日子或許是他生命里，最疼痛的記憶。
彼時母親的一切醫療都由吳尊陪伴，儘管家中還有兄姐，吳尊卻堅持一人來扛，「那時候做錯的事情是，我不想面對這個事實。」吳尊說，他做錯了。他指的是，母親在彌留之際的囑託永遠成了一個謎，「我一直覺得她會好，所以從來沒有問過她，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你想交代什麼？她每次講：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就馬上說你不要講。我那時候還小。」這是吳尊此生的遺憾。
深藍色雙排扣西裝外套 Givenchy
白色內搭 Wooyoungmi
褲子 Giorgio Armani
項鏈 Givenchy
鞋 Christian Louboutin
對面的吳尊，下意識地把目光挪向更遠的地方，是整場談話里他唯一一次錯開眼神的交流，半晌他說，現在翻回頭想這些，已不再會流淚，母親的離去好像送了一份禮物給他，這份遙遠的凝望讓他選擇堅強樂觀，「我一直相信她在上面看著我，所以我最重要的不是流淚是要做好自己給她看，她才會放心，這是我每天都提醒自己的。」這根本就是一場永遠無法做好準備的告別，關於「如果」的問題被生生地憋住，問不出口，太殘忍，也毫無意義。
母親走後，吳尊的生活失去了方向，這種無措絕非是尋常意義中的某種停頓與迷茫，是他的生活轟然倒塌，在一切尚未鋪陳開的時候。其實吳尊在汶萊的健身房當時已經開幕，他卻一下子沒了方向，他問自己：我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我現在要做什麼？也不知是命運還是什麼別的，當突然間有人問吳尊要不要嘗試進入演藝圈發展的時候，吳尊竟然就應了下來，像是溺水時抓住的一根繩索，他顧不得抓住後究竟是要去彼岸還是繼續漂流。
「我完全沒有經驗，沒有上過表演課、聲樂課，事實上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表演，那個時候我媽媽剛剛過世，我覺得生命里沒有什麼可以比這件事更慘，我去挑戰我最害怕的事情，就算失敗，我覺得我也不會比當時的狀況更糟，我就是這麼入行的。」儘管在後來的時間裡，吳尊的入行在解讀間被增添了更多的陰差陽錯與機緣巧合，可事實是，吳尊只不過是在最脆弱的時候，做了一個最勇敢的決定。
「勇敢不是說你不怕，你去做；勇敢是你很怕，你還選擇去做，才叫勇敢」。
早前在《爸爸去哪兒》的節目里，吳尊的女兒NeiNei因膽怯遲遲不願離開爸爸獨自完成任務，吳尊一邊不停重複著「要堅強，要勇敢」，一邊耐心地安撫著女兒的情緒，可手上，他有一個把女兒輕輕推出門外的動作，那天晚上孩子單獨被村長採訪的環節里，村長問NeiNei：「為什麼你可以從之前害怕會哭，到現在變得這麼勇敢？」，NeiNei回答道：「因為爸爸告訴我要勇敢。」
無袖字母印花衛衣 Dior Homme
短袖內搭Cerruti1881
褲子 Dior Homme
鞋 Dior Homme
這個回答幾乎是不暇思索地。鏡頭記錄下在另一個房間里的吳尊，嘴唇緊緊繃著，欣慰地微笑著，眼淚就那麼流了下來，勇敢這兩個字，在兒女身上繼續生長著。
我的勝負心
都留給了球場
在事業與家庭生活中求索平衡，是吳尊從未停止的自修課，不僅僅因為他是天秤座。
汶萊有33個島嶼，海岸線全長約162公里，熱帶雨林氣候，位於亞洲的東南部，它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之一，吳尊在那裡出生，在那裡成長，汶萊人有富足的物質基礎，卻過著相對簡單的生活。在吳尊的描述中，汶萊的生活節奏非常慢，每一個人都很容易知足。「來到台灣入行，看到在大城市生活的人很沒有安全感，大家很怕我不努力就會被別人替代。」吳尊從頭起，就很會拒絕工作，包括現在，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常常善意規勸他要更努力，「可是我已經加倍蠻多了。」
童年在吳尊的記憶里，簡單極了，簡單到除了念書，就是運動。
吳尊成長之時的汶萊，沒有娛樂場所，也沒有名牌，大家的生活都一樣，每天放學後扔掉書包，他就把自己交給了運動場，一天可以玩上五六樣，回到家裡四點多鐘，他會繼續跟同住一棟樓的夥伴打羽毛球、籃球，足球，「至少四個小時的運動時間。」「你問我現在一年打幾場球，差不多這十年間每年都打不到10次，可是怎麼說呢，籃球在我小時候影響我太多，尤其是關於團體生活。」
彩色格紋大衣 Acne Studios
襯衫 Valentino
褲子 Acne Studios
鞋 Bottega Veneta
吳尊進入汶萊國家隊後擔任了隊長，他說自己小時候是輸了球會踢椅子的性格，他的勝負心好像都留給了球場。「我爸也是籃球運動員，他會跟我說沒有關係。我覺得運動讓我感受到輸贏，並且不是每一次都是我贏，我現在也希望我的小朋友接觸運動，他們會感受到有時候你就是會很弱，我覺得對他們有幫助的。」
「你的勝負心和想贏的念頭在演藝事業上反倒沒什麼體現」。
「在這個行業里我的野心不大，因為我覺得我本身犧牲很大，我要離開家人，可能對於一般人來說這沒什麼，生活不錯賺錢又多。我希望每個工作自己都好好珍惜它，不然我犧牲得不值得了。」
拍攝第一部電視劇《東方朱麗葉》時的吳尊，會因為親熱戲碼瘋狂流汗和臉紅，「根本沒辦法拍，都在鏡頭裡了。」導演索性下了猛葯，命令吳尊在女主角的腿上坐十分鐘，對望十分鐘，吳尊只能照做。「我那時候很難受的，會問自己為什麼生活要這麼辛苦。」可是他熬過來了。因為好勝他拍了古裝，第一部古裝片拍完他就告訴自己絕不再接演古裝，結果接下來的兩三部都是古裝片。
「當熬過辛苦的東西，你就還想要試試更難的東西，我的個性有一點這樣。」吳尊當然知道只要小小的改變，比方舉家搬到內地，會令他的演藝事業更加平順，可他偏不。離開汶萊，一家人的生活都被剝離，沒有了親人朋友，在吳尊的意識中那樣的生活並不完整，對妻兒也不公平。汶萊於吳尊來說，像是一個避風港，回到那兒，種種紛擾都被隔絕在外，他可以是接送孩子上下學的爸爸，是老闆，是朋友，是鄰居，是路人甲，唯獨不用做一個明星。
深灰色衛衣 Wooyoungmi
藍白色條紋襯衫 Giorgio Armani
藍色半高領內搭 Prada
黑色條紋運動褲 Valentino
美國傳奇籃球運動員邁克爾·喬丹，是吳尊這一生唯一追隨過的偶像，他知道喬丹的一切。喬丹在退役後入選NBA名人堂時的演講中這樣說到：「我要感謝一些你們也許想不到我會感謝的人，我的對手，你們給了我前進的動力，知道嗎，我每天所做都是在向你們證明，我所得到的一切成就都問心無愧，無論人們怎樣評說，我從來不把謠言當作真相。」吳尊的不以為然和雲淡風輕，是他和這個行業生態間，最持久的對峙。
浪漫的話
我只說給她聽
16歲吳尊選擇去澳洲留學，臨行前的那個暑假他認識了現在的太太，「那個時候我想出國讀書，反正沒有女朋友，結果兩個月以後就有了，那個時候就後悔了！」吳尊笑得彎下了腰。吳尊用「很可憐」來形容自己到澳洲的第一個月，一個月里有20天在哭，除卻離開家人，有一半的淚水大概是流給女朋友的。一個身處娛樂圈的男人最終娶了青梅竹馬的姑娘，吳尊和太太的愛情，似童話一般，「汶萊沒有娛樂圈，對她而言，她只知道有很多美女。」
《爸爸去哪兒》即將收官時，節目組請來了五位太太，吳尊的太太是第一次正式在媒體中出現，她全程戴著口罩，沒露出過面龐的全貌，不多的講話中是藏不住的溫婉嫻淑，大抵是個修養極佳的女人。一幕，吳尊在灶邊炒菜，順嘴講出在澳洲念書時做飯，就是太太幫他切蒜頭，一旁的太太聽罷立即拿起小刀趕來幫忙，幾下就完成了，一小碟標準的蒜蓉。
鏡頭裡她的指甲修剪整齊，沒有任何裝飾，兩人間是演不來的默契和自然。「在澳洲念書的時候我們就是分工合作，現在也是，有時候我們旅行回家，一大堆行李要整理又要照顧小朋友，我們都懂各自要做什麼，大家很極速就可以完成，我們就會說還好我們是分工合作的。」
灰綠色外套 Marni
粉色半高領內搭 Prada
灰綠色褲子 Marni
鞋 Bottega Veneta
因為思念，當年吳尊的太太索性和他一起去了澳洲念書，從那時開始往後的一段日子，他們經常吵架。「那時候我們才真正開始了解對方的缺點是什麼，大家不合在哪裡。」與任何一個人開始親密關係，都要經過同樣的磨合，吳尊並不認為放棄現在擁有的，就一定會等到更好，「很多事情在最辛苦的時候，其實就是差一點就成功了的時候。假如你沒有熬過那一刻，就是從頭來過了。
我覺得家庭也是這樣子，他們常會問怎樣保持新鮮感。其實這個東西對我來講，我覺得當你相信這個家庭是你的，當你相信這個女生是你的，只要你相信我覺得你就會做得越來越好，有時候人家說你怎麼知道她就是你的一輩子女生？其實很多人都可以是，只要你相信，是這個女生，就有把握把這段感情維護好，假如你不相信，那就完蛋了。」
拍攝結束時的快問快答，有這樣一題：「對你最愛的人想說些什麼」，吳尊竟然卡住了，想了很久也沒有答案。聊天時再把這一題拿出來，吳尊說，浪漫的話在外面和別人講，或者在社交媒體上講我想你了，「好奇怪，我直接就跟她說了。」這些年他努力保護的，是一條邊界，邊界外縱使狂風暴雨他也能一個人扛，可是退回到邊界內，是他要拚命守護的純粹與美好，「兩個人在一起相處久了，兩個人變得像一個人」，這些年太太像是他身邊最穩定的氣場，幫他保持平和，不時幫他修正瑕疵。
吳尊做過一個計劃表，上面清晰地標出自己的年齡，35歲、40歲、50歲到80歲，對應著的是孩子們的年齡，這整段生活里的規劃與安排，他們幾歲要出國念書，要用多少錢，每一年他都算出來。「這樣算下來，我比較有安全感，我會知道我可以給他們什麼樣的生活。」這是吳尊的方式。
當然，吳尊一面精確計算出了一個個數據，卻講出「就算他們以後在餐廳做服務員我也ok的，只要他們是一個很樂觀的心態，開心地過生活就好。」，這種教育方式，像極了小時候父親對吳尊的。他說爸爸算不上是個嚴父，並不給他提什麼要求，反而因為這種寬容與自由，吳尊很小就知道了要對自己負責與不辜負這兩件事，不被禁錮的思維可以自由選擇所好，努力拓寬生活的邊界，吸取知識，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傳承。
灰綠色外套 Marni
粉色半高領內搭 Prada
回來，回到生活里
吳尊平均每個月都要出國三四次，從汶萊離家工作，每一次，父親都會親自去機場送他，回家時再來機場接他。或許是母親的離世，或許是其他什麼別的原因，吳尊從來沒有問過，他說無論什麼時候，自己在父親眼裡永遠是個孩子。
「常常想很糟的東西，反而讓你很珍惜。我常常想，假如說我身體出現什麼狀況真的只剩一年可活怎麼辦？或是有時候開車突然發生車禍我死了怎麼辦？有時候我人不在汶萊，NeiNei去上課要司機載，會不會出意外啊之類的，我時常想這些東西。」吳尊說這一定和沒有好好同母親告別有關，我沒有繼續追問。有些傷，就好比跟在身後的陰影，不回頭時你根本意識不到它的存在，可無論如何它就在那兒。
吳尊已經許久沒有像2017年這般忙碌了，上一個關於他演藝事業的震顫似乎已經是他宣布結婚並育有一女的消息時，那是2013年，他參演的電影《忠烈楊家將》公映；同一年他的首本勵志圖文書《決定勇敢》出版。那一年他真的決定勇敢，「我什麼都不管了，我覺得這是正確的，即便馬上演藝圈零粉絲，沒有工作，我也覺得值得，我已經做好準備了。」關於宣布結婚消息的事情，吳尊這樣回顧道，他的話砸在地上，仍舊沒有半分遲疑。
從他出道那年，坊間就一直流傳著他是汶萊王子的說法。的確，吳尊從小的生活優渥，得以讓他接受良好的教育，並且對物質的渴求並不迫切，反而他對於世界抱有極大的好奇與善意，說起善意，好似所有壞事在他的世界裡都會被逐一消解，吳尊說：「以前對負面的東西也會很在意的，可是慢慢地，你覺得你要更愛自己，有的時候不跟人家吵，我覺得不是因為我對你好才忍你，往往是因為我更愛自己，不想要因為這件事情生氣，因為生氣也沒用啊，我比較喜歡用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
從十幾歲開始，吳尊開始喜歡上健身，曾經也有一段時間，重度迷戀，他說一天可以三四個小時泡在健身房。他一直覺得，讓大家健身和做醫生一樣，醫生是治療疾病，而健身是讓大家遠離疾病。大學畢業後，他在汶萊開了自己的第一家健身房—Fitness Zone。2017年，他把Fitness Zone帶到了國內。
而吳尊在汶萊開的麵包房叫做Bake Culture，品牌的Slogan叫做：Share the moment。他是真的喜愛美食，他愛吃蛋糕，也會做。年末和家人去歐洲旅行，大費周章地扛回不少大部頭的書籍，打頭的兩本就是Jamie Oliver和Gordon Ramsay的菜譜。拍攝結束到採訪前的空當里，吳尊在化妝間迅速地吞了幾口冷掉的食物，他說等下要去吃更好吃的美食，眼睛裡放著光，開心極了。
2018年，Bake Culture要在重慶開業了，為什麼選擇重慶？吳尊說重慶人很會生活，並且一下子被重慶的夜景迷住了。他好像下意識地會被實在又看似平淡的生活吸引。關於愛情，關於家庭，吳尊的浪漫並不放在表面，它們潛在生活的深處，融進一餐一飯間，2018年到底要做什麼？不知道，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陪孩子長大，繼續好好愛著。
策劃、形象·何驕|攝影·金家吉|妝發·Sam Chen/WoMen hair|採訪、撰文·在安|服裝助理·石卉、舒心荷、王宇欣
TAG:芭莎男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