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這件小事
已經是2018年的2月了。
荏苒冬春去,寒暑忽流易。
2月伊始,我就已經開始巴望著春天。第一次在北方度過了完整的冬天,沒有想像中那樣肅殺,大約也是工作的緣故,少了好些能作為南方姑娘認真思念故鄉的時間的罅隙。
過去的這一年,經歷了許許多多的故事,大約前20年的寫作素材都不及這短短一年。對人的愛意和厭倦,生活里最大化的確幸感和無力感,最深的孤獨感,大約是被做成了一盤大薈萃,生猛地呈現在我面前。
然而我卻沒能寫下些什麼。
年少時一點點情緒,便能洋洋洒洒寫下好幾頁的日記。如今經歷了許許多多生活和情感的齟齬,竟無法寫下隻言片語。
愈活,愈知道生命那無法言說的境地,究竟在何處。
可是終究要試著寫一寫,無法用文字表達自我的話,好像真的要乾涸死掉了,所以無論如何要咬牙一試。
從真實地經歷,到真實地表達,其間有多少路要走,也惟有自己走過才明白罷。
首先想寫的是,這一年,真的體會了快樂。
和朋友說要寫東西時,她問我寫什麼,我說想寫快樂,自己也很驚訝。
了解我的人,或者說一直願意讀我的絮語的人,都知道快樂從來沒有成為過寫作的主題。
我沒有特別體會過童年的快樂,大家在看名偵探柯南的時候,我好像都在讀紅樓或者宋美齡傳一類的東西,又或者就在電視前看著歷史片痴痴地等著父母工作回來。後來感受過一點快樂,也是在許多年後回憶起來,給失去的人生加上了一點濾鏡而已。
少年時期,愈發心思敏感細膩起來。要說少年為賦新詞強說愁,可是那強說的愁也能壓得小小的心臟喘不過氣來。照片里標準的「拍照臉」、日記里一頁頁的懷疑與鼓勵、懷疑與鼓勵,大約也能窺視出一段內在很壓抑的人生。
當然這些自我懷疑、壓抑、迷茫、恐懼,在我高三畢業那年,好像都被成年世界歸納總結為了努力刻苦、進取擔當。
那時候寫作文常常被老師稱讚,稱讚的既有所謂積極進取、鼓勵人心,又有所謂細膩溫情,對世界有同情心,可是從來沒有一篇寫快樂的人和世界,是能夠讓自己也感同身受的。那時候和朋友一起確幸開心的時候也有好多,但或許對快樂的感受力亦非常薄弱,都不曾認真為快樂這種情感寫過隻言片語。
所以,想寫一篇關於快樂的東西,獻給2017好了。
2017年第一件「大事」,大概是大學畢業吧。
大學這四年,是提到快樂,我必須要回憶的年歲。
寫到這裡,想起大學那會每次年終寫推送,隔壁的隔壁422宿舍的番薯同學就要穿著她藍色的睡裙,來到我桌前,一番嘲笑我又開始寫年終總結和明年規划了。
倘若說性格當真發生了什麼變化,大概是大學四年跟著一群很不正經的人混出混玩了四年,讓年少時積攢的陰翳消散了好些。
從一個常常很嚴肅、捧著書、專心思考人生的小屁孩,被帶成了一個很愛吃,會發胖,看綜藝、聊黃段子和懟起人來嘴特別賤的大孩子。
在420宿舍,彷彿把生活里之前那些文藝矯情的東西連根抽走,開始學習如何接地氣地生活。重新學到如何把地掃乾淨、如何蹦髒話、如何講黃段子,如何和人一起洗澡,如何深夜煮四碗泡麵、如何做魔性的瑜伽,如何一起在考試前熬夜一句句準備Paolo那根本聽不懂的視頻翻譯和Fede的「你根本不了解的中國文化」。
突然想起2016-2017年跨年,宿舍四個人在擁擠又狹小的宿舍拿電腦看著浙江衛視還是東方衛視的跨年演唱會,大家一起唱著林俊傑的歌,一起互相嘲笑,想起來好像也有些遙遠。
在雲南旅行的時候海舌公園的綠意,洱海的波光,和那時候很美很美的暢暢。大家莫名緊張地參加畢業學位授予儀式,拿著畢業證書和所有老師一起合照的時刻。
畢業的時候,在八號樓因為沒能送成靜靜,在電梯門口打著電話突然哽咽起來。三個人鎖上420的門,送兆穎上計程車,和呲牙下車揮手再見的時候。
曾經想過專門寫一篇420宿舍的文,但是後來一想,這段人生真是沒有一絲一毫遺憾了。給每個人寫的信,都將所有最深的情感認真的表達。大學四年,說了無數次遇見了很善良很可愛的人們,回憶起來不帶一絲遺憾,才能這樣爽快地和大學生活揮手告別。
真的沒有難過,大約是這四年有充盈的快樂,有真心的相處,很飽滿很暢快淋漓的「活著」,覺得足夠了。
2017年第二件快樂,大概是喜歡人的心意。
經歷像有蝴蝶停在心上的顫慄。所有的激動,緊張,焦慮,暗喜和惆悵交織在一起,才知道對一個人的執念可以深到什麼地步。
一起吃飯,一起軋馬路,一起喝酒,一起看電影,一起跑步,這些最平凡不過的小事,因為有了喜歡,都能成為生命不可承受的快樂和負擔。
快樂總是會和負擔緊緊綁在一起,但是哪怕心上有了沉重的負擔,還是無法停止去尋求那快樂的深切的渴望,大約就是這種心意了。
真心喜歡人的時候,時不時會覺得,這世界上離我最近的是這個人,離我最遠的也是這個人。當然在喜歡人這件事情上,無謂得失,你付出的真心愈多,得到的快樂也愈真切,從來沒有什麼值不值得。
11日凌晨的時候,推著單車在某個公園門口,手因為肅寒的冬風而凍得沒有了知覺。路上一片黑,行人寥寥,停下車,哆嗦著打開手機,看到信息,竟感覺難以呼吸,在公園門口默默坐了一會,然後站起來,騎上車,一路回到了宿舍。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了,好像第一次明白心臟的痛感,輾轉了許久才入睡。
後來終於放下了,自小是一個做什麼都很堅持的人,也還是學會了放棄一個自己一看到就忍不住咧開嘴笑的人。
好像盡了許許多多的努力,到頭來還是覺得心累和遺憾。當然人生固長,還有許多歡喜與悵惋,也就不再問西東了。
2017年10月,我才正式開始工作。
大概此生的運氣,都會花在遇見的人上。從小到大,遇見的老師、朝夕相處的同學,不離不棄的朋友,都是那樣善良、溫柔和可愛的人。本來我對於生命意義的認知,就是你所發生關係的人們以及和他們產生的故事。所以活著的快樂,也就全部來自了這些我大概花盡運氣遇見的每一個人。
和鄉長說起來的時候,不禁感嘆,其實步入工作人的孤獨感是最強烈的,因為開始進入另一種秩序,而這個城市裡又沒剩下幾個能在下班後約出來喝酒說話的友人。
但是,我自己大概也沒有想到,能遇見這樣一群一起工作的人。
工作手把手從零開始教,早上來不及吃飯會給麵包和咖啡,翻譯前會給裝好紙筆,周末會帶我們去打電動遊戲,做出的文稿會一個字一個字幫忙修改,會一起喝酒一起「開車」一起拼了命工作一起放開玩耍的人們。
雖然大家都是當爸爸的人了,但是常常有初中同學那時一起學習和打鬧的感覺。後來我和Y小寶甚至下班了都不回宿舍,而是在辦公室里待著,感覺像家一樣。Y小寶離開的時候,有一天我習慣性對著辦公室喊了一聲「燁」,沒有人回我「BABY」,眼眶突然就紅了。這種敏感又矯情的事情,大約年少的時候也做不出來,如今人越大心越柔軟,也愈發舍不掉了。
和快樂如影隨行的,是怎麼也無法割捨的孤獨感。甚至因為懂得了快樂,孤獨感也愈發突兀而深重起來。
加班到深夜,去Seven Eleven買上盒飯或者壽司,和店裡的小哥相視一笑。將盒飯放進店裡的微波爐,等待它加熱的一分鐘,大約是一天最孤獨的時刻。
有一周吃了整整一周的Seven Eleven。這句話,我說出來,就已經很孤獨了。
在駕校學了一天車,晚上特別累地從班車上到朝陽門站下車。然後要過一個天橋,天橋對面就是諾大的銀河Soho在深夜還閃爍著光。天橋上人跡寥寥,橋下車流不息。不免想起類似北京愛情故事裡的片段,只是少了一個男主角而已,不禁一笑。下天橋的時候,看到有一起學車的人,大概還是學生寒假學車,爸爸在天橋下接她回家,霎時覺得心酸,便迅速地迎著風跑下橋去。
有一次接鄉長電話,這個死女人在電話里竟哭出來,我拿著手機慌張地不知如何是好。想起來初中還是高中的時候,她也在電話里和我流過眼淚傾訴,那時候還是家裡的座機,那時候我還能認真地說出好些話來安慰她。如今我們一個在北京,一個在香港,我拿著手機,擔心到爆炸卻也說不出幾句安慰的話來,掛完電話又獨自思忖了許久。大概本來孤獨這個命題,到閉上眼的那一刻,都無法解決罷。原來還能抱團取暖,如今各安一隅,好些事無法一起做,好些話也無法說出口了。
但是到老了,大家不用各自為生活奔波了,或許就能一起坐在爐火前回憶平生了。
這樣說來,就想老去了,作為年輕人活著,真是件很艱難的事情。
寫到這裡,還有11天就回長沙了。想念長沙潮濕的空氣,和一直在老去卻仍然很快樂的父母。想來我五官外貌皆承自母親,卻一直遺憾沒能繼承母親樂天的性格。常常敏感多思,快樂都成為了一件需要努力的事情。
但是還是抱有期待和希冀,說不定哪天人生就得到了治癒呢。
正如小丸子經典台詞:只要好好的活著,就會有好事發生。
與君共勉。
PS:親愛的朋友們 老長沙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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