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撒過的謊
至今想不通，為什麼當年學校要給我們放農忙假。夏天叫麥假，秋天叫農忙假（應該就是現在的國慶長假），放假前就通知，再開學時學生要上交黃豆、花生之類的農作物，基本是要求十幾斤。
好看的花生是要拿去賣的。正所謂，木匠家裡沒有好板凳。我們留給自己吃的也是最丑的花生。交給學校的稍微好一點，但賣相不太好。多淋了一場雨，花生殼是偏烏、灰色的。
父母反覆交待，這些花生是沒有那麼好看，但也是曬得焦乾的，你搖搖聽，都有響聲。但是嘴笨的我，沒能把這些話複述給老師。老師過秤以後，扣了二斤秤，說讓明天補來。
扣秤，這是農村市場上常有的動作。一隻蛇皮袋，二兩多重，但收糧食的通常扣半斤。十幾斤里扣二斤，老師扣的理由是我家的花生濕。其實不濕，但我又不敢據理力爭，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傳聲筒。
回家怎麼跟家裡說呢？不敢說，因為自己沒能解釋好，怕挨罵。
但還是得說，就直說了，老師說花生濕，扣了秤，讓再交二斤花生。父親生氣了，誰說我家的花生不幹了？一搓都掉皮了，還說不幹？憑什麼扣我的秤？
墨跡了兩天以後，在學校又被老師催，只能回家再要。我這次多編了一條理由，「老師說，不交花生，就交五塊錢。」我的小心思是，我爸肯定心疼錢，興許就會給我花生讓我拿去交了。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撒謊。
誰知父親聽了大怒，吃完飯後拿一隻袋子，說「走！我跟你一起去學校！要讓我交錢，就把我的花生還給我，哪些是我的花生原樣還給我！」
一路上，我的心裡就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想向父親說明原委，又怕招來一頓打。終於到了學校。父親和老師吵了起來，兩個人把我叫進去對質，我一句話也不敢說。那是我人生當中最窘迫的時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如果承認說謊，父親一下子理虧，丟臉不說，我真怕他脾氣上來把我打殘。何況，老師只陪我一年，以後我怎麼每天面對父親？僵持的空氣里，我大氣也不敢出。
終於，他們放我出來了。
從此，那位老師也像跟我結了仇一樣，見我瞪一眼，開學校大會時不點名的批評我。我就裝作看不見，聽不見。九歲的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誰叫自己嘴笨呢？
那次的經歷告訴我，永遠不能撒謊，否則一定會被戳穿。
後來又發生一次，打碎了家裡的暖瓶，不敢承認。父母相互指責、埋怨時，我更加不敢承認。如果是在今天，我一定會說句「歲歲（碎）平安」就過去了。可是那時候，我怕什麼？怕挨罵、怕挨打。
工作以後，有前同事想要來拜訪。新同事不高興他們來，讓我說不在公司。可是，隨後下樓就碰到了剛剛打電話的前同事。多尷尬！
唉，看來，我是註定不能說謊的人。從此，謹言慎行，循規蹈矩。而那些年撒過的謊，仍舊像釘進木門上的釘子，拔去了釘子，釘痕仍在。
TAG:買保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