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了!剛剛修復完畢的《蜀葵游貓圖·萱草游狗圖》亮相日本大和文華館
東洋自古即有以花鳥畫為首的呈現花卉及動物的作品,不消說令人賞心悅目,更孕生自人們對日日安寧之祈求或盼能如願之理想等。本次展覽展出約40件中國、日本、朝鮮等地表現花卉及動物的作品。
是展系以(傳)毛益《蜀葵游貓圖·萱草游狗圖》這組重要文化財作為特集陳列的中心,介紹中國、朝鮮及日本的貓圖和犬圖,從而確認了該作乃為東亞動物畫之原型,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此外,還展示了近年來重現於世人眼前、時隔約80年後再次公開的明宣宗《麝香貓圖》,一探東亞動物畫豐富多彩的發展。本文所要介紹的即是特集陳列當中的五件作品。
(傳)毛益
《蜀葵游貓圖·萱草游狗圖》
本組作品(圖1、圖2)以南宋時期(1127—1279)繪製之動物畫範例而知名,其傳稱作者毛益為南宋孝宗皇帝治世──乾道年間(1165—1172)的畫院待詔,據說擅作花鳥及小景畫,諸如本作這類的游貓圖、游狗圖等傳世作品多冠以其名。
圖1(傳)毛益,《蜀葵游貓圖·萱草游狗圖》之《蜀葵游貓圖》,南宋,絹本設色,日本重要文化財,日本大和文華館藏
此組作品並無毛益名款,唯兩幅畫作的繪畫表現不同且料絹的織法有所差異,故一般認為兩者系出自不同畫家之手的南宋後期作品。
圖2(傳)毛益,《蜀葵游貓圖·萱草游狗圖》之《萱草游狗圖》,南宋,絹本設色,日本重要文化財,日本大和文華館藏
本作現存兩件以上由江戶時代狩野派畫家繪製的摹本,由此可知其至遲於18世紀初已傳至日本而備受珍視。
後經近代政治家福岡孝悌(1835—1919)和企業家暨藝術收藏家原三溪(1868—1937)之手,於昭和二十三年(1948)成為大和文華館之館藏。此次為該組作品於2017年春天修復完成後的首度公開亮相。
畫 作 修 復
本作於2016年4月至2017年3月間由專家修復。儘管上回的修復工作於何時進行已不得而知,但就修復前的狀態來看,兩幅畫作的本紙料絹上都產生了縱向及橫向的摺痕,且隆起之折線處還可看出損傷的痕迹。倘若置之不理,這些摺痕將會變得更為明顯,給作品帶來極大傷害。
此外,從前的補絹亦於畫幅各處造成複雜的損傷。為此,本次修復時遂揭除所有裝裱,按修復之順序將迄今用於本紙上的里打紙全數去除,且進一步確認並調整舊的補修絹。其方針是不將帶有補筆的舊補修絹去除,而在不影響今後保存的範圍內處理。比如在必要處新補上「電子線劣化絹」(即以放射線照射而刻意使其產生劣化的絹),摺痕處或今後可能產生摺痕處則加上「折れ伏せ紙」(即裁剪成2~3毫米細帶狀的薄美濃紙)適當修補摺痕。里打紙亦重新置換,裝裱用布和軸頭等則就原物加以調整使用,即完成了原有之掛軸裝。
進行修復之目的,是要讓本作能流傳至幾百年後的世代;另一方面,修復時卸除裝裱並去除附在料絹上的里打紙等,亦是得以由畫面之表裡觀察作品、知悉其構成情形的難能可貴機會。此次展開修復時,即運用了紅外線調查、顯微攝影、X射線熒光分析、X光透射攝影等各式科學調查來觀察作品之表裡,其成果主要是使下述各事項得以水落石出。
1.關於料絹
經由顯微鏡攝影,可確認這兩幅畫作所使用的料絹是橫向運用經線的橫絹。
2.關於舊補修絹
舊補修絹乃分別施加於主要料絹缺失之處,另外還出現在「平織絹」此一被視為用來修補散布之細小缺失處的背面整體(圖3)。
圖3 揭去《蜀葵游貓圖》表面原本的里紙,可見到其下之伏里絹。圖片來源/日本岡墨光堂
3.關於可由蟲蛀痕予以考察之舊裝幀
以透射光觀察背面時,可在兩幅畫作上辨識出左右對稱的蟲蛀痕(圖4、圖5),顯示它們在某個時期是以彼此相向且密切接合的狀態保存下來。截至目前的研究多暗示本作可能原是以非掛軸的畫冊形式予以保存,這次的發現不啻證實了以往的推論。就今後考察其原來還可能是兩件以上的動物畫之合冊而言,亦可謂是一重要發現。
圖4 經透射光觀察之《蜀葵游貓圖》背面(圓圈內為蟲蛀痕)。圖片來源/日本岡墨光堂
圖5 經透射光觀察之《萱草游狗圖》背面(圓圈內為蟲蛀痕)。圖片來源/日本岡墨光堂
4.關於背面色彩
調查畫作背面時,可清楚得知《萱草游狗圖》中成犬的眼、鼻、舌,以及畫面右側以正面示人的幼犬之系帶,是於畫幅背面塗上紅色。若對這幾處進行X射線熒光分析,一方面可由成犬的眼、鼻、舌檢測出其主要以鉛(Pb)的成分較高,另一方面則可由幼犬的系帶檢測出異於前者之水銀(Hg)成分等,由此可知畫作背面成犬和幼犬的色彩雖同為紅色系,卻使用了成分相異的顏料。
經由上述之修復調查,即能清楚見到《蜀葵游貓圖·萱草游狗圖》上前所未見的線描和色彩。置身於本次展覽,當能心馳神往於這組數百年來持續吸引眾人的作品吧!
繪畫表現
歷史地位
《蜀葵游貓圖》繫於太湖石及蜀葵下方描繪出長毛品種的成貓和四隻幼貓,另於空中繪二隻白粉蝶。貓兒的毛髮全以細膩的線條仔細描繪,後方蜀葵的每片花瓣及葉片之表裡則以施加濃淡深淺的手法來表現立體感。
《萱草游狗圖》繪有太湖石、萱草及一隻成犬和四隻幼犬,可看出其與《蜀葵游貓圖》於構圖及主題之對稱性。狗兒毛皮的表現以墨線為主體,再精心疊加白色顏料。後方萱草附近出於補絹補筆的錯落線條則略顯引人注目。
本組兩幅畫作均具有吉祥意味,如見於《蜀葵游貓圖》的「貓」和「蝶」,因各與「耄」(70歲)和「耋」(80歲)的讀音相通,合起來遂被視為具有長壽之寓意。
除了同樣表示長壽的太湖石,蜀葵亦因始終朝著太陽伸展而代表忠孝;又《萱草游狗圖》中的萱草具有生男丁或「宜子孫」的寓意。上述兩幅畫中的各式吉祥主題,藉由在園內嬉戲的動物親子姿態自然地表現出來。此外,兩幅畫作在主題上雖具有對稱性,然其構圖卻皆於右側配置太湖石和植物,故有一說指出其原本可能並非對幅,而是由兩件以上作品所組成的動物畫冊之一部分。
本作現存兩件以上出自狩野派等畫家的摹本及仿古作,可知這些畫家乃以自身興趣為基礎,將本作之表現積極引入畫作中。特別是狩野派對於本作的強烈關心,不久後更成為「麝香貓」此類繪畫主題誕生之契機。麝香貓是皮脂腺中存有可作為香水等原料的靈貓科動物,但也被描繪成與其實際形貌不同的異國靈獸畫題,於室町時代以後在日本廣受歡迎。最早描繪麝香貓的畫家,可舉出狩野元信(1476—1559)。見於其傳稱作品《麝香貓圖》雙幅(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美術館藏)等作品的畜獸親子形貌,即彷彿分別由《蜀葵游貓圖·萱草游狗圖》中的成貓和成犬及幼貓和幼犬所合成。而一同玩耍安睡的幼獸等主題,似乎也能在如《蜀葵游貓圖·萱草游狗圖》等南宋院畫的游貓圖、游狗圖中尋得其原型。
另外,在狩野元信活躍的15至16世紀,下述明代紀鎮及朝鮮王朝李岩亦製作出同樣繼承《蜀葵游貓圖·萱草游狗圖》等南宋院畫之動物表現系譜的作品。此一事實或可謂顯示了《蜀葵游貓圖·萱草游狗圖》作為東亞動物畫之原型而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吧!
紀鎮
《春苑游狗圖》
此作(圖6)描繪了嬉戲於綻放各色花朵之庭園內的狗兒親子一家,能讓人感受到狗、昆蟲和以桃花為首的花木等多彩生命之躍動。畫幅左上有「直文華殿錦衣千戶紀鎮寫」之款記,並鈐有「日近清光」(白文方印)和「千戶之章」(朱文方印)二印。
圖6紀鎮,《春苑游狗圖》,明代,絹本設色,日本重要美術品,日本黑川古文化研究所藏
有關紀鎮的詳細畫傳雖未保存下來,但一般多根據畫風而視其為明代弘治年間(1488—1505)的畫院畫家。由本圖之款記亦可得知他在宮中文華殿內從事繪畫工作,職位是擔任武官的錦衣千戶。此外,由傳世的數件畫馬作品,連同見於本圖之成犬的熟練的毛髮描繪表現,可推知紀鎮以動物畫最為擅長。其成犬之描繪繫於繪絹背面施加白色,表面以淡墨、濃墨及白色顏料打底,再由其上疊加細膩的線條,以此表現毛髮的量感,尤其狗尾盤繞之表現誠可謂相當精彩。
本圖的動物親子、太湖石及植物等,乃繼承了南宋院畫中動物畫之特定主題;又圖中配置了多樣昆蟲,亦具有草蟲畫之特性,可見到不囿於往昔游狗圖的一些要素。可以說,本畫對於探究南宋小畫面吉祥動物畫如何為明代大幅畫所繼承發展,誠為相當重要的作品。
李岩
《雙狗子圖》
李岩(1499—1545—?)系活躍於朝鮮王朝前期(16世紀前半葉)的宗室畫家,為世宗(1418—1450在位)第四子臨瀛大君之曾孫,以擅畫老鷹等翎毛畫及犬、貓等動物畫知名。
本作(圖7)以水墨為基調來表現兩隻可愛的小狗及岩石、白梅和修竹等。背景上薄薄施加的青色則傳達出早春澄澈的氛圍。畫幅右上鈐有上下並排的李岩之印「靜仲」(白文方印)和「琴軒」(朱文鼎印)。
圖7李岩,《雙狗子圖》,朝鮮王朝前期,絹本設色,日本私人藏
李岩存世的作品極少,且大半流傳至日本。狩野永納(1631—1691)《本朝畫史》便將「完山靜仲」誤認為室町時代畫家而加以介紹,暗示了李岩的作品已於室町時代流傳之可能性。書中認為李岩擅繪賦色幼犬,系師承宋代毛益,此或許是因為一般認為李岩畫中的動物親子主題與《蜀葵游貓圖·萱草游狗圖》等毛益傳稱畫作有所相通吧!
雖說本作於何時傳入日本,已不得其詳,但大岡春卜(1680—1763)《和漢名畫苑》收錄了被視為出自中國元代畫家王元章之手、與本作大抵相同的圖像。倘若春卜所見作品即為此《雙狗子圖》,那麼本圖當於江戶時代前期便已傳至日本,且在當時被鑒定為中國畫家之作。就考察日本認識中國畫的實際狀況而言,本作亦為相當重要的作品。
(傳)李迪
《狗圖》對幅
此乃被視為南宋院畫家李迪(?—1174—1199—?)所繪製的對幅作品(圖8、圖9)。據稱李迪活躍於南宋前期孝宗、光宗、寧宗治世,擅作花鳥山水人物。由右幅之畫面右上題有「慶元己未歲李迪畫」,可知此乃慶元五年(1199)的作品。
右幅的幼犬(圖8)像是在以足搔首,做出了右腳高高抬起背向觀者、仰頭望向畫外的可愛模樣;
圖8(傳)李迪,《狗圖對幅》之右幅,南宋,絹本設色,日本私人藏
左幅的幼犬(圖9)則壓低身體,面向畫面並留意窺伺右側,無論哪只狗兒都是以白色顏料及黑色與深褐色的線條,在身軀上添加細膩的毛髮描繪。
圖9(傳)李迪,《狗圖對幅》之左幅,南宋,絹本設色,日本私人藏
由於本作箱書上有狩野探幽(1602—1674)所書「犬 李迪筆」之墨書,可知其至遲於江戶時代初期已傳至日本。又目前留存有狩野常信(1636—1713)所作之摹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藏)及同氏臨摹右幅之圖樣的仿古作《仿李迪筆意》(私人藏),可知本作在以狩野常信為首的狩野派畫家間備受重視,其畫風得眾人熱心之臨習。
除此之外,右幅狗兒的圖樣至江戶時代後期亦為各色畫家所採納。比方說,狩野養信(1796—1846)摹自室町時代畫家等春的《犬圖》(東京國立博物館藏),即與本圖之圖樣大抵相同。該幅等春的畫作原被視為北宋徽宗的作品,後流傳至京都本國寺。又或是在致力於學習中國畫的伊藤若沖(1716—1800)之《厖兒戲帚圖》(京都鹿苑寺藏)中,亦能發現相同的主題。由此可看出這一連串作品無論傳承自李迪或徽宗,此類狗兒的圖樣都被視為中國樣式,正因如此才受到許多畫家積極地吸收、採用。可以說,在毛益系統的畫犬形象之外,本作對於探究日本所接受的中國樣式畫犬形象之多樣性上,誠為重要的作品。
明宣宗
《麝香貓圖》
本圖(圖10)曾為企業家川崎正藏(1836—1912)之收藏,唯於昭和十一年(1936)2月轉手後即下落不明。其重現於世人眼前,正是時隔80多年後於本展公開展出。
圖10明宣宗,《麝香貓圖》,明宣德元年(1426),絹本設色,日本私人藏
其傳稱作者宣宗(1425—1435在位)為明代第五任皇帝,喜愛文化藝術,亦嗜好作畫,致力於充實宮廷畫院,於畫院中擁有謝環、戴進、邊文進等優秀畫家。據說其背後原因乃是對於北宋徽宗所創設的宣和畫院之憧憬。今日流傳有不少狗、貓等花鳥動物畫被視為宣宗的作品。
此畫描繪移步前行的胖貓咪,額上有圓形的黑色斑點,身後為黑色長尾,此外則通身雪白,呈現富有特色的花樣。除了尾巴,貓兒渾身上下皆以白色顏料施加精細的毛髮描繪。畫幅右上書有「宣德丙午御筆」款,其上再鈐蓋「廣運之寶」(朱文方印)。據款記可知本作系宣德元年(1426)宣宗即位不久後的作品。
由本圖內盒側面所貼附的墨書題有「徽宗皇帝 麝香貓圖御筆」,可知其於傳入日本之初即被鑒定為徽宗之作,甚至被賦予「麝香貓」此一日本描繪異國靈獸時所使用的畫題。被視為徽宗傳稱作品者,在日本尚流傳有與本作完全一樣的黑白紋樣之貓圖(日本私人藏),顯示出黑白紋樣的貓咪主題系與徽宗相關而為日本所採納。此外,對徽宗懷抱憧憬的明宣宗亦描繪有類似本圖的貓咪,亦可推知中國可能也有相同的此類形象。總而言之,當可將本圖視為在日本擔負起所謂對「中國皇帝」及「麝香貓」之雙重憧憬而受到人們欣賞的作品吧!
文 | 都甲さやか,日本大和文華館學藝部員
譯 ∣ 何玉新
圖 ∣ 日本大和文華館、黑川古文化研究所、私人收藏、岡墨光堂
生之彩——花與生物的藝術
時間:即日起—4.8
地點:日本大和文華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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