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樹上53年,是怎樣一種體驗?
大家好,我是小梨~
今天想和大家聊聊《樹上的男爵》這本小說。
它是義大利作家伊塔洛·卡爾維諾「我們的祖先」三部曲之一,情節充滿了想像力和張力。書如其名,講述的就是一位從12歲起就自願決定生活在樹上的男爵繼承人的故事。直到他65歲以一種離奇的方式與世長辭,無論是生活、學習、讀書、交友、戀愛,還是守衛封地人民、與哲學家通信、領導革命,他一輩子都沒有從樹上下來。
1
無論從何種角度看,決定上樹的主人公柯希莫·皮奧瓦斯科·迪·隆多都是一位叛逆者。
表面上,他是因為拒絕服從父親的命令吃蝸牛而負氣爬上庭院里的聖櫟樹;實際上,他是在已一己之力抵抗整個僵固的家族。
迪·隆多,這個在外人看來值得尊敬的姓氏,對於12歲的柯希莫而言,卻如同枷鎖一般。
他的父親迪·隆多男爵一心考慮的只是家譜、繼承權以及同遠近的權貴們的爭鬥和聯合。他的母親,一位女將軍,滿腦子都是軍隊和打仗。他的弟弟,書中的「我」,膽小謹慎、循規蹈矩地屈從於家族。他的姐姐,一位住家修女,總是惡作劇般地把食物搞得難以下咽。他的叔叔,迪·隆多家族的私生子、律師、總管、水利工程師埃內阿·西爾維奧·卡雷加騎士,受到迪·隆多男爵的頗多照拂,卻暗地裡做著些蠅營狗苟的勾當。
這一家子,看上去風光無限,內里卻已然潛藏百孔。正如卡爾維諾所寫:「飯桌成了暴露我們之間的一切對立和矛盾的場所,也是顯示我們的一切愚蠢和虛偽的地方」。不過是一具華麗的空殼。
2
起初,我以為柯希莫的出走只是一個孩子倔強和叛逆的衝動——等他鬧夠了、乏了,終會從樹上下來,回歸他的家族。然而,柯希莫卻發自肺腑地享受樹上的世界。
他宣誓:「我決不下樹!」
他的父親迪·隆多男爵決定原諒他,他還是不肯下來,他說:「父親大人,一位紳士在地上如何,他在樹上也將一樣。如果他一向行為正派的話。」
他通過樹枝間的交錯縱橫行走,去往隨心所欲的地方。有一次,他在樹枝的引領下來到了一個被王室流放到樹上居住的西班牙貴族中。這些人與柯希莫一樣,在樹上生活了好幾年;不同的是,他們心心念念地想要回歸到地面,回歸到自己的領地。所以,當王室的禁令消除,他們歡天喜地、爭先恐後地從樹上下來,離開在他們看來是「懲戒」的生活。
他們當中的伯爵勸柯希莫:「流放結束了!我們終於可以把醞釀已久的事情付諸行動了!男爵,你留在樹上做什麼事情呢?沒有理由呀!」
柯希莫說:「我比你們早到這上面來,先生們,我也要留到最後!」
「你要後退嗎?」伯爵問道。
「不。是抵抗。」柯希莫這樣回答。
3
不要以為在樹上打獵、穿獸皮的柯希莫變成了野人。
他從來沒有在精神領域放任自流,他在樹上完成了自我教育。
書中我最喜歡的一部分,是柯希莫和被人們視作無惡不作的強盜賈恩·德依·布魯基之間因為讀書而產生的交情。
這位令人聞風喪膽的強盜,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書蟲。他向柯希莫借書,他說:「您知道,我白天躲藏起來,不知道幹什麼好。我說真希望有時我也有那麼一本書。有一次,我攔住一輛馬車,東西很少,但有一本書,我就拿了,把它塞進上衣裡帶到山上。得來的其他一切東西我都可以扔掉,但是留著那本書。」
有了柯希莫這個「圖書館」,賈恩·德依·布魯基對讀書陷入了狂熱階段,他整天躲著看書,狼吞虎咽地讀完一本又一本小說,一天之內就能讀完柯希莫積攢了一周的書。
而由於賈恩·德依·布魯基不斷糾纏,讀書,對於柯希莫,從每天半小時的消遣,變成了主要的工作,整個一天的目的。他拚命接觸一本本的書,給賈恩·德依·布魯基閱讀和滿足自己日益增長的閱讀需求,進行區分和比較,不斷增加和更新知識。柯希莫對書本和一切人類的知識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從清晨到黃昏的時間不夠他用來讀那些他想讀的書,他還點起了燈籠在夜裡繼續讀下去。
就這樣,在同這位強盜的來往中,柯希莫對閱讀和學習產生了極大的興趣。而這種愛好,他後來終生保持。
4
不要以為不願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行走的柯希莫是個厭世者。
他在樹上,同樣承擔起了他作為男爵的責任。他率領民眾救火、驅趕海盜、打野狼,不斷地為眾人謀利益。
書中有一段柯希莫與父親之間的對話很有意思:
在他成功率領民眾撲滅大火後,他的父親在樹下問他:「你希望自己配得上你擁有的姓氏和爵位嗎?」
柯希莫說:「我將盡一切努力以便更配得上『人』這個稱號,我將具備他的一切品質。」
5
愛情,當然。
柯希莫上樹的12歲那年,遇到了鄰居翁達利瓦侯爵家的女兒,10歲的薇莪拉·翁達利瓦。這位看上去有些傲慢的乖乖女,卻喜歡不顧世俗眼光,與平民的小孩們一起玩。她縱馬馳騁,自由自在,我行我素,這是令柯希莫羨慕的。
柯希莫此後53年不肯從樹上下來,有一部分也是因為孩提時與薇莪拉的賭註:只有樹上是柯希莫的王國,一旦他下地,就將淪為薇莪拉的奴隸。
十多年後,柯希莫與薇莪拉重逢。他們在一起了,他們相互認識了。他認識了她和他自己,因為實際上他過去不了解自己。她認識了他和她自己,因為雖然她一向了解自己,卻從來沒能認識到自己原來如此。
可他們最後還是分道揚鑣了。他們都有著自己不肯捨棄的驕傲與執著。他們一個認為「戀愛的人需要幸福,不要痛苦」,一個卻認為戀愛的人只要愛情,也用痛苦來換取「。他們就如同兩條非平行線,在某個地方交匯,而後各奔東西。
就如那首歌唱的:」愛上一匹野馬,可我的家裡沒有草原。「
6
你問我柯希莫為什麼情願一輩子在樹上?
他自己說:」許多年以來,我為一些連對我自都解釋不清的理想而活著,但是我做了一件好事情:生活在樹上。「
他弟弟說:」我哥哥認為,誰想看清塵世就應當同它保持必要的距離。「
他的墓志銘上說:」柯希莫·皮奧瓦斯科·迪·隆多——生活在樹上——始終熱愛大地——升入天空。「
他的締造者卡爾維諾說:」一個人甘心情願地給自己立一條嚴格的規矩,並且堅持到底,因為無論對他還是對別人,沒有這條規矩他將不是他自己。「
每個人都需要有一個想要堅守的信念,並終其一生去捍衛它。而正是這份值得堅守的信念,才使得我終將是我。
這,就是柯希莫——樹上的男爵——帶給我的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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