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味：阡陌小詩，最有逼格

最新 02-08

詩經玩味：阡陌小詩，最有逼格

文：瀟湘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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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 Long So Wrong

Alison Krauss

00:00/03:53

玩味：阡陌小詩，最有逼格

瀟湘藍

解詩不如誦詩。

灰心、浮躁時，念詩可驅鬼。

關於《詩經》，合上書，腦子裡先奔過來的是這幾首。

《木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這首詩哈輝與童聲合吟，如同天籟。

詩本來和樂而歌，就是為了吟誦的。有些解讀顯得多餘了。就這麼三句詩，可以網羅出一部春秋大典來，一首詩演變出七種解讀。每個年代都有人希圖藉此高談闊論，振聾發聵，焉知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只有文本還是源頭活水，清如許。

《采葛》

彼采葛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采蕭兮，

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

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世有相思，從《采葛》起。

後有：

漢，劉徹：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唐，溫庭筠：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宋，李清照：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元，徐再思：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最害相思。」

明，余彥：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沒處辭，眉間露一絲。

清，高鶚：屏山遮斷相思路，子規啼到無聲處。

相比之下，我還是喜歡《采葛》，時間、地點、景物轉換、四季輪迴，情深之至，不過三句，迴環往複，餘音裊裊。最可貴的，還就是古人的大白話。

《詩三百》的特點就是朗朗上口，吟唱有韻。看一遍就記得住是天下第一的好文章。

印象最深的是背誦《桃花源記》時，以為長不好記。不知道那詞句是順口而出的，尤其到「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朗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極自然，你只需紋風不動、順流而下，就雲過千帆舞，浪濤萬里沙了。

《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tuán)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ráng)。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邂逅這個詞就是從這裡來的。

想起一件事。

幾天前出門，在地鐵站等車。看見一個藍布制服的女清潔工提著簸箕掃把空出一隻手一路擦著檔門玻璃橫杠走過。頭髮亂揪揪的胡亂扎了一下，衣服偏大臃腫疙里疙瘩，鞋子趿著一路拖過去。不是難看啊，是一種糊塗到底的生活狀態。再看看旁邊個女孩整整齊齊的。我一嚇。我也沒梳頭啊，洗完頭頭髮蓬鬆著也沒有清晰的頭路的，冬天出門就戴個洋氣點的帽子遮一遮，自以為隨意。看到她也看到自己了，其實也就是懶散。與閑適、慵懶是搭不上邊的。這下有點刺到了。所以，從無邂逅啊。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與子偕臧。」左一個美人，右一個邂逅，說得那麼美，那麼平常。念了幾千年了，也沒有幾個「適我願兮」的，哪有那麼容易就遇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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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son Krau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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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於役》

君子於役，不知其期。

曷至哉？雞棲於塒，

日之夕矣，羊牛下來。

君子於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於役，不日不月，

曷其有佸(huó)？雞棲於桀。

日之夕矣，羊牛下佸。

君子於役，苟無饑渴！

這首詩除了思念和摯情，還要吟出裡面的思考和反抗。

如之何勿思！就是一個女人的對征戰徭役的態度。思，是對君子深深的思念。口氣卻是怨懟婦人之外的世界的，同時可以感受到的還有些微不屈不服不甘。這裡面有一種思考，不僅僅是悲傷。一個女人在哀嘆自己的際遇時，把自身命運關聯到現實社會中，並有了最初的反抗意識。這樣的悲傷愈加清晰，痛苦也有了更多的內含。不喜歡女人只是自怨自艾，卻從無清晰的思考，把自己的命運看作個人的悲喜，因此也就很難超脫出個人的局限。

《西廂記》里的鶯鶯在送別張生時就知道他終究是個薄情漢，十里長亭便是永別，此生不復徒勞等待。所以原本中張生後來回到鶯鶯故里順路去探望她時，她閉門不見，令張生十分尷尬。後來的劇本皆改做團圓的結局是很平庸的。女人在這個時候尤要有見識和堅強。

《靜女》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

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

彤管有煒，說懌(yì)女美。

自牧歸(kuì)荑(tí)，洵美且異。

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

這是寫戀愛感覺的一首詩。

前陣子朋友圈裡曬十八歲。看著那些美人的少女時代，覺著似乎哪裡不對，十八歲最美的應該是戀愛的感覺。

那年，有個男孩呼朋喚友地約女孩出去玩。屋子是建在半山腰的，所以下了樓還有一段長坡，自行車推上來挺累的，男孩就在坡下等。女孩遠遠的看見了，下坡時就笑著小跑了幾米，裙子像蝴蝶飛起來了，小包上的佩鈴在身上晃得叮叮噹噹。男孩趴在車上凝神看著，到了近前說，有那麼幾分鐘覺得你就是瓊瑤里的女孩。

昨天聽一個80年的美女說她終於找到戀愛的感覺了，而且是熱戀，今天一大早趕去成都了，共事並約會。真替她高興，熟知她情形的人差不多都鬆了一口氣。這是一個蟄伏了多年的春心，終於破土發芽了，在幾乎要絕望的時候。所以不管早晚，都不要錯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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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son Krau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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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西周，阡陌原野，一望無際，詩人們欣賞美的眼光是很獨特的，比如「彤管」、「自牧歸荑」之「荑」，都是指蒲葦。一般常見的是秋冬季節，蘆花碩大如羽，絲柔如雪，一片迎風搖曳，質樸無華的野趣。還有，春天四五月份里，它也有碧綠青翠亭亭玉立的少女時節。尤其是小雨初歇，露綴珠葉，那種青澀嬌貴不比奼紫嫣紅差幾分。只是時間很短，幾天就變黃了。很容易被疏忽掉。還有秋末初冬，有一種蘆葦枝幹部分變成霞紅色，遠遠地看著，就像水澤邊的霞影紗一般，非常迷人。另外去年夏天在雲南看到煙紫色的蘆花，千里迢迢帶回上海。所以，古人將它作為定情的信物或伊人的背景是很有品位的。

《靜女》，是首很甜美的詩，於文華把她唱得悲鬱了些。也許是整個詩經吟唱的風格是這樣子的，弦樂驪調，長歌哀婉，笙簫笛韻推開往事，女音涓涓細流而出，順著這樣如歌如泣的基調，回望宗周洛邑，悲涼之霧，遍被華林，透出的其實是現在這個時代的氣質。

古音也可以是：簫，低昂玄鶴舞，斷續彩雲生；笛，杏花疏影里，長吟入夜清；嗩吶，清亮如黃鸝百囀，醇厚如一壺豐酒；琵琶，聲聲入雲，弦索調高，橫戈百戰，英雄醉卧。古琴，但說高山流水遇知音，琴酒相酌對依依……這才是儀容平和的詩經本來樣子。

詩是有容止的，誦之如美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