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年天有三日，中國的皇帝們是怎麼過這個春節的？

文史 02-09

向敬之

1644年，對於中國而言，甲申巨變無疑是最重大的歷史烙印。

尤其是三月十九日至四月二十六日，金碧輝煌的紫禁城在短短的三十七天，換了三任主人。

這樣的易主頻率，是最快的。即便二十四年前的萬曆四十八年七月，神宗駕崩，皇太子朱常洛八月即位當了一月天子便一命嗚呼，換了皇太孫朱由校登基，但中間有國喪、博弈，拖延了不少時間。

甲申巨變，不且易主頻率快，而且創造了易代更快的中國奇蹟。雖然第三任主人是清廷的攝政睿親王多爾袞，但他當時是清國的實際統治者，六歲多的順治帝還只是一個危坐在龍椅上的傀儡。

這些變遷，學者們多有敘述。而這一年春節，天有三日的中國，各個皇帝是怎麼度過這個難熬的元旦之日呢？

先說當時還是王朝正朔的明朝崇禎皇帝。

崇禎已在紫禁城的太和殿龍椅上坐了十六年，進入了第十七個年頭。時值壯年的他應該算是一個成熟的皇帝。然而，他卻過了人生最難受的春節。

這天一大早，崇禎帝比往日視朝時間要早。一天之計在於晨，一年之計在於春，內憂外患折磨得崇禎帝極為痛苦了，應該患有嚴重的失眠，然他還是希望最後一搏力挽狂瀾。

《大明劫》余少群版崇禎帝

當他興高采烈地走進太和殿時，驚呆了——偌大的朝堂，只有一個錦衣衛在值班。

當時，新年朝會的鐘聲已經結束，卻不見一個大臣前來，當然也不見首輔陳演和破格驟升的東閣大學士魏德藻的身影。

執勤的錦衣衛見到皇帝，趕緊緻以新春的祝福，同時報告：大臣們都沒到，應該是沒有聽到鐘鼓聲，以為皇上今天還沒出來，而住得遠的大臣就更加遲緩慢了。

看到崇禎一臉尷尬，侍衛趕緊請求再敲一遍鍾，打開紫禁城的東西門，好讓大臣們聽到後趕緊前來。

崇禎應其所請，命太監們執行再次鳴鐘。

警鐘長鳴，宮門大開，卻過了很久，仍不見一個大臣來。

似乎大臣們約定好了，都不提前來給崇禎朝賀新春。

今天，崇禎起得太早了。早到什麼時候？明高啟《早至闕下候朝》詩云：「月明立傍御溝橋，半啟拱門未放朝。」明朝官員冬天早朝，未見熹微，借光上朝，沒人舉燈照明。明末曾發生了一起高官冬天誤跌御河溺死的事。《天咫偶聞》記載，明代紫禁城皆有路燈照明，天啟時太監魏忠賢當權。這個非正常男人的玩意，玩權玩到了極致。他下令盡廢路燈，方便夤夜出入。百官「戊夜趨朝，皆暗行而入，相遇非審視不辨」，「追尾」之事常有發生。一住得離皇宮較遠的官員，某天晚起了一點，一路小跑，剛下了大雨路滑，慌亂中沒辨清方向，失足御河，命喪黃泉。

早到的崇禎一臉無奈，決定先去拜謁太廟，再來接受朝賀。

拜太廟，按規矩應該準備駕輿馬和立仗馬一百多匹，御馬監的太監們又沒有提前準備，只好去長安門外把把外朝早到的官員所乘馬匹悉數趕入端門。

外馬臨時徵用，沒有接受過訓練，頓時大亂。太監只有奏請停止外征馬匹。

崇禎很不高興了，於是傳諭：先朝會，再去拜廟。於是，他返回太和殿，坐在金龍椅上，等大臣們來朝賀。

大臣陸陸續續來了，見到皇帝耷拉著臉，不敢從中門入，怕與天顏對視，結果該站在東邊的文臣站到了西邊的武班，該站在西邊的武將擠滿了東邊的文班。

依據明朝定製，文臣都住在西城，而朝班則要站在東邊；武將都住在東城，而朝班須站在西邊。站錯了朝班是違反禮制，是要懲罰的，而且是嚴懲。文武大臣們趕緊蹲俯著換位。

新科榜眼宋之繩的父親宋劼，本來是以召對稱旨，被崇禎寵任作為兵部特別事務顧問，「職方贊畫，品最高偉」（計六奇《明季北略》卷二十），也像烏龜一般龜縮在文臣朝班。

一朝亂象，一堂渾濁。

大臣們山呼萬歲，朝賀新禧，崇禎自然沒了心思。崇禎十七年正月第一天的元旦朝會，草草收場。然後，崇禎帶著六品以上的官員去拜太廟，六品以下的官員不在陪祭之列，但是他們的馬卻竄入了拜廟的序列。

亂象還在繼續。

拜廟還未結束，大風起霾，震屋揚沙，咫尺不見人。

崇禎大驚，趕緊找人問吉凶，占卜者說：「風從乾起，主暴兵至，城破。」

占卜者送給崇禎新春寄語：兵亂城破。

雖然不日鳳陽守陵太監谷國珍送來鳳陽地震的報告，但剿闖前線也跟崇禎帝送來了一個噩耗：李自成在正月初一日在西安稱王了，建國大順，改元永昌，造甲申歷，鑄永昌錢，規定軍制，平抑物價，減免賦稅。

新年的第一天，佔領陝西全境的奉天倡義文武大元帥李自成，已不甘心只做一個新襄王，而要正式組建新政權。在崇禎帝為沒過好新春元旦耿耿於懷時，李自成成了大順國的永昌國王。

《江山風雨情》劉威版李自成

李自成改西安為西京，以牛金星為丞相，宋獻策為軍師，以五等爵位大封功臣，並組建了六政府。其左輔天佑閣大學士牛金星為明朝的舉人出身，而吏政府尚書宋企郊、戶政府尚書楊建烈、兵政府尚書喻上猷、禮政府尚書鞏焴、刑政府尚書陸之祺、工政府尚書李振聲都是崇禎大臣降闖者。

是日，李自成頒發討明詔書，譴責：「茲爾明朝，久席泰寧，浸弛綱紀。君非甚暗，孤立而煬蔽恆多；臣盡行私，比黨而公忠絕少。賄通宮府，朝端之威福日移；利擅宗紳，閭左之脂膏盡竭。肆昊天聿窮乎仁愛，致兆民爰苦乎祲災。朕起布衣，目擊憔悴之形，身切痌瘝之痛。念茲普天率土，咸罹困窮；詎忍易水、燕山，未蘇湯火。躬於恆冀，綏靖黔黎。猶慮爾君若臣未達帝心，未喻朕意。是以質言正告：爾能體天念祖，度德審幾，朕將加惠前人，不吝異數。如杞、如宋，享祀永延。」（計六奇《明季北略》卷二十三補遺《李自成偽詔》）

兩天後，過了一個開心春節的李國王，派遣汝侯劉宗敏、亳侯李過率兵兩萬為前鋒，東征崇禎帝。李自成率五十萬大軍殿後。

朱由檢和李自成在1644年春節一悲一喜，而遠在關外的清國小皇帝福臨正式改元順治。

雖然太宗皇太極崩逝還只有四個多月，但新春伊始，清廷仍在都城盛京舉行大規模的朝賀之禮。

順治帝福臨先至清國祭土穀神之所堂子行禮，然後返宮上朝受賀，除和碩禮親王代善免拜外，其他親王貝勒、文武大臣在攝政睿親王多爾袞和輔政鄭親王濟爾哈朗的帶領下，向年僅六歲的小皇帝行叩拜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