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究只是親戚！
我們，終究只是親戚!
1
我常常地想起我的小舅，想他不知是否生活得好？想他是不是被老年痴呆症折磨的越來越厲害？想他是不是越來越不認識人了？想他蒼老的身軀還能在這塵世鮮活多久？
……
但我終究還是一直沒有給他打過一個電話，就像我已忘了他一樣。
我小舅是一個對我影響很大的人。
我小舅是我媽的小弟弟，好像小我媽很多。他們倆長得很像。我覺得他們的關係特別好，姐弟之間的感情特別深。
記得以前總是聽我媽說我小舅上學特別早，大概三四歲就送去上私塾，甚至還不能自己擦屁股，我媽就在教堂外等著，繡花。準備隨時侍候他。那時很為我媽打抱不平，覺得外公偏心，重男輕女。家裡是地主，又不是沒錢。總說假如是我我就不管他的，我媽卻總說他是我弟啊，他很乖的。
我舅雖然出身於大戶人家，但他沒有沾染上一點紈絝子弟的陋習，也沒有一點戾氣。相反地是溫文爾雅、文質彬彬。對所有的人都是彬彬有禮、謙卑恭敬，永遠面含微笑，給人一種溫厚而溫暖的踏實感。那時我總想英國所謂的紳士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我小舅飽讀詩書。聽我媽說小時候他背課文，只要聲音輕了點或吐字不清，我大舅就會在高高的屋台下面一聲斷喝，我小舅就不敢了。聽說他是考起了那時的武漢大學的，但由於成分不好不能去讀。所以他一直在家鄉教書育人，直到退休。
我舅舅高高大大、儀錶堂堂，有一副寬厚的肩膀，給我一種無以言表的安全感。
聽我媽說我舅舅很注重儀錶，雖然是在學校教書，但也還有土地，我舅舅從學校一回去馬上就把衣服換掉，穿上干農活的衣服。每次示人都是乾乾淨淨、清清爽爽、整整齊齊。我媽也是這樣。
我舅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特別是寫得一手好字，無論毛筆字鋼筆字粉筆字都是公認的好。後來我教書，我總覺得我的粉筆字和他的不可同日而語。
我很喜歡去我小舅家，喜歡和他聊天，喜歡看他寫字，喜歡看他很多的藏書，喜歡聽他溫厚的敦敦教誨。他不似我爸那樣嚴厲，總是輕言細語的和我講道理，告訴我為人處世。媽媽死後，我更喜歡去他家，覺得只有見到他我才有溫暖的感覺，就像見到了我媽媽一樣。
所以從小我就暗暗地下決心一定要成為他那樣的人，他就是我的榜樣!
小時候只要他來我家，我就特別高興，偷偷的從雞窩裡拿幾個雞蛋給我媽做給他吃，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表達我的尊敬之情。
我媽長期生病，我舅舅總是不遺餘力的幫助我們。我媽每次要休養時都是要我們把她送到我小舅家去。
2
我也早早的是別人的小舅了。我兄弟姐妹眾多，當然侄兒侄女外甥也多。我大姐的兒子只比我小一點點。
記憶最深的是我三姐的兒子，我三姐大我一輪，我大她兒子一輪。記得他小時候由於沒有奶奶帶總在我家，我媽又身體不好，我怕我媽受累，所以多半時候都是我帶。印象最深的是他那時才一兩歲兩三歲吧，我也才十四五歲，晚上放學回來他總要我帶他睡覺，我一邊寫作業，他就躺在床上眼睜睜地看著我，生怕我消失。
一直以來我以為我哥我姐的孩子就像我的孩子，從來沒有認為他們僅僅只是我的親戚。所以我要說就說要打就打要罵就罵，從來沒認為我只是一個外人一個小舅，完全沒有顧及到他們的感受，就算對和我差不多大的外甥也一樣。還振振有詞的說是為了他們好，不是我哥姐的孩子我還不管呢。
印象最深的是我教書時，我哥哥姐姐的小孩都在我那裡我做飯給他們吃。我除了教書，還要負責他們的飲食和學習。由於我是一個特別重視教育的人，所以那時只要聽說他們學習不好或我出的題他們做不出來，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對他們非打即罵，搞得他們現在還記憶猶新，心生恐懼和陰霾。
我終究還是沒有我小舅的涵養和胸襟!
3
由於我爸媽去世的早，我一直覺得我孤單寂寞，以前小舅沒生病之前我還總喜歡賴在他家，後來他生病了連我都不怎麼認識了，我也無處可去了。所以我長久以來一直對我哥姐心存怨恨、心生埋怨，總覺得他們給我的溫暖太少。也不能理解我的那些晚輩小時候都是在我家打滾，一個個和我親密無間，怎麼現在卻慢慢漸行漸遠、甚至連一個電話也不打給我。總是覺得我和他們自己的父母就相差那麼遠呢？要知道在我心裡我一直認為我哥姐的小孩就是我的小孩，小時候那我也是發自內心的疼過了的啊！
我不知道我三姐的小孩，那個我曾天天帶他，他看著我做作業才肯入睡的小孩是否受了我的影響，反正他讀大學也讀了中文系，現在做了編輯。
直到這幾年，許是年紀大了還是經歷的世事多了，我才漸漸的得以慢慢釋懷。
龍應台說過:所謂父母子女一場，就是在不斷的送別中漸行漸遠直到分離消失。何況我們只是親戚。
我又想起了待我如母的小舅，他那樣的對我於視如己出，我還是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給他。我甚至想到了哪天我得到他溘然長逝的消息是怎樣一種悲傷的心情。甚至此刻，當我寫下這些文字時我眼淚在順著臉頰無聲的流淌。
但假如他是我媽呢，我想假如是我媽，即使她已不認識我是誰，即使她全部的記憶都消失，我想我肯定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回到她的身邊。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冷漠無情，連個電話都沒有。
好了，不寫了。無盡的愧意湧上心頭，無盡的悲傷漫過腦海。那麼，看著外面暖暖的冬日暖陽，看著外面都趕著回家過年團聚空曠稀少的馬路，就讓我用這幾行文字來表達我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和釋懷吧！
我們，終究只是親戚一場。
TAG:靈魂的流浪兒 |